徐锐
父亲年届70,满头银发,走路颤巍巍的,头脑却依然清晰。父亲读过书,并一直坚持给我写信,我存了整整一箱父亲给我写的信。
第一次收到父亲的信是在母亲去世后。当时,我正在一所远离家乡的中学读书,因舍不得花路费和时间,已很久没回家,更主要的是怕回家后再次陷入丧母的悲痛中。那天课后,班主任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规”。但令我惊讶的是,他给我一封家信。那是父亲的笔迹,信写得很短,但我还是读懂了父亲的意思:因为农忙,家中的猪又要下崽了,我不能去看你了。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我不放心,汇你50元钱,供你吃饭,注意查收。
捧着那封短短的信,我分明感到了它沉重的分量,仿佛握住了父亲那双干瘦的青筋凸露的手。父亲的那份深切的关怀和牵挂温暖着我的心。当晚,我将父亲的那封短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泪眼迷离地给在黄土地上风里来雨里去的父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那也是我平生所发的第一封信。
从收到父亲的第一封信起,20多年过去了。父亲前后给我写的信加起来已有400多封,我一封不少地保存着,放了整整一箱子。我写给父亲的信也不下几百封。如今老家早已装了电话,通话已十分方便,但我和父亲依然保持着写信这一古老的联络方式,坚贞而又执著。
父亲信中所说的无外乎身体、收成及村里的一些情况,但我依然能从字里行间读出父亲对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深深思念和牵挂。我想象着当老态龙钟的父亲弓腰伏在昏黄的灯光下,为一个字、一个句子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时,他的笔下流出的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呀!
夜深了,灯下,捧读那一封封泛黄的家书,我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小村庄,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父亲。父亲,此时此刻,您在故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