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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的诗

来源:绥化晚报 2022-08-19 字体:

  张静江苏邳州人,医务人员。作品见于《星星》《诗刊》《扬子江》《诗歌月刊》《诗选刊》《作品》《北方文学》《星火》《浙江诗人》《天涯》《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海外文摘》《延安文学》《中国诗人》等。有诗作入选多部选本。
 

  还乡记(组诗)
 

  
 

  日月如霜
  我们在这霜里生,霜里活
  草尖上的霜,瓦片上的霜,教堂上的霜
  结在心里,一年比一年厚实的霜
  多少火热,才能融化那些霜
  多少跳动,才能驱赶那些霜
  多少信命,才能认下那些霜
  昨天我给你梳头,八十岁的霜,白得晃眼
  八十岁的霜,是这世上最真实的霜
  比那些草尖上的,瓦片上的,教堂上的
  更生动,更具体,更触手可及
 

  秋天的玉米地
 

  根是土地的一部分,枝叶是天空的一部分
  波浪是河流的一部分,玉米是秋天的一部分
  我请了一天假,这一天
  是辽阔的一部分,也是金黄的一部分
  母亲也来帮忙,她花白的头发
  是阳光的一部分,也是岁月的一部分
  我的嫂子,一名普通的村干部
  工作时,是责任的一部分
  农忙时,是汗水的一部分
  五亩玉米地,哗哗作响,这响声
  是成熟的一部分,也是回甘的一部分
  我哥开着机动三轮来回转运
  看见他时,他是争取的一部分
  看不见时,他是旷野的一部分
 

  张庄村的夜
 

  一块黑绸,剪不断
  飘荡多年,才发现,这是最华丽的晚服
  山高水长,我回来了
  兜兜转转,我回来了
  打拼的职称、证书、存折、金银首饰,统统没带
  我又回到女儿的身份,读小人书的过去
  不再是谁的妻子、母亲、墨守成规的好职工
  也不是无处发表,尝到甜蜜就沾沾自喜的小作者
  我回来了,有名有姓
  我回来了,高树低檐,仰望星辰的小院
  唤我乳名的人,给我做饭,铺床,东家长西家短
  她拥抱过饥饿、衰老、疾病的身体
  今晚将拥抱女儿回来的幸福
  我又可以躺在她的身边,在夜的子宫里做梦,磨牙
  我回来了,一把水洗净尘土
  我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返青
  我走里拾外,烧茶倒水
  一家人围在一起,喜聊蒜事和收成
  这里的灯,不刺眼,不眩晕
  这里的夜,漫长得像一本读不完的书
  黑暗中,我们又嘀咕几句,夜才安静下来
  窗外的月光,远处的狗吠,记忆中的伙伴
  飞翔的毽子,腹中的秘密,成长的心事
  都来成全我,抚慰我,帮我擦去
  豢养在体内的寒冷和灰烬
 

  逼人的阳光
 

  母亲在石榴树下削蒜
  十五亩啊,源源不断从田里涌来
  这些滚动的辛辣之物是这一年的希望
  我受不了咄咄逼人的阳光
  二十年前,我就被这些芒刺
  逼上了学医之路
  但母亲和哥哥们还在这里
  每年我都会回来体验几天
  把丢失的功课补习一遍
  把常年与疾病较量的手在清风里洗一遍
  把安逸豢养的肉身田野翻耕一遍
  把见惯了生死的眼睛用绿叶贯穿一遍
  把久坐的无力之躯用铁器打磨一遍
  每当我这样回味的时候
  就忍不住想起当年
  理想为我私人定制的皮鞭
  想起漆黑中
  那颗颠扑不灭的进取之心
 

  春天的小蹄子
 

  阳光再疯一点,就能勾出春天的小蹄子
  白的白,红的红,紫的紫
  点燃了空气,点燃了母亲的白发
  她又在园子里侍弄那些篱笆了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夹了多少次园帐子
  挡住多少牲畜贪婪的嘴
  她把稻草拧在一起形成一股力
  把散乱无章的树条束缚成一个集体
  崭新的栅栏就诞生了,它蜿蜒在四周
  把园子围成一座攻不破的城池
  我曾站在远处打量她坚守一生的地方
  那么小,在经纬间看不真切
  但我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在移动
  在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认真翻出
  供儿女们成长的菜蔬和粮食
  那时的母亲还年轻,牙齿还结实
  头上也没顶那么厚的积雪
  那时的我也没有用心去洞悉
  这个我身体之前的身体有一天会衰老
  她累了,坐在树下休息
  一个花惯了力气的人是劝不住的
  她要趁着春风把种子播下去
  她要用爱重新把我们养育
 

  村庄
 

  我需要一个村庄,用来安放
  我的田园梦,需要一张
  朴素的木床,承担漂泊的肉身
  我需要漆黑的夜晚,通过窗口
  仰望星辰和永恒
  我需要一棵古老的银杏树
  它绿荫的庇护下,坐着我的亲人
  我需要一盏油灯,照亮黑暗中的铁
  照亮半夜的骨头和一地光阴
  我需要苍苔之上一眼深深的水井
  打捞月光,取出沸腾的心跳
  我还需要一些寒冷,一些疼
  一堆无畏的文字,一张自由的纸
  以便我在上面破茧,化蝶,重获新生
 

  补偿与救助
 

  透过树与树间的缝隙
  我看到河流,船队,芦苇,网箱,练习弹跳的飞鸟
  为了看它们,我把自己从小城中拎出来
  为了看它们,我把一条路甩在身后
  如果这时我再眩晕耳鸣,我就是天生的弱智
  如果这时我再焦渴得像一眼枯井,我就是一具干尸
  如果这时我再不会歌唱,我就是自然的哑巴
  如果这时我再对流淌的光熟视无睹,我就是永恒的瞎子
  树叶为我撑开天空,小草为我劈开路径
  河水从低处一次次把波澜推向我的身体
  我在河滩上寂静地燃烧
  我看见火苗贴着地皮在奔跑
  我那么近地把这些生命看个仔细
  我那么贪婪地得到了一大笔补偿和救助
 

  夏日的傍晚
 

  运行的船只将我拖远
  通过落日又把我送回,我在岸边枯坐
  一遍遍接受流水的冲荡
  它的频率越快,幅度越大
  有些东西就碎得越厉害
  波浪的舌头舔舐泥沙和裸露的根
  这千篇一律的机械运动,多令人疲倦
  这放荡形骸的生活,又多令人神往
  水声唤醒了内心的焦渴
  在这八月溽热的傍晚,一些事物
  不断涌来——
  蚊虫的嗡鸣,河滩的腥味儿,船的低吟
  吞咽的漩涡,捕捞的网,交织的风
  如果我继续枯坐,这些不断涌来的事物
  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帮我终结
  漫游在我身上的歧途和窘境
  一切狼藉的过往和不堪的回首
  似乎都变轻,变淡了
  我在淡泊中起身,拨开人世的荆棘
  一条从城里赶来的路,把拆净栅栏的我
  从低处接走
 

  一样的山
 

  石头砌成碑,碑上刻着一个人的生平
  一个早已不在的人,在那里注视人间
  他是谁的亲人,又是谁
  爱过又恨的仇人
  草木无言,一条路蜿蜒起来没有尽头
  沙棘被季节宠得漫山遍野
  它寂寞的红,孤傲的红,不可一世的红
  灯笼一样挂在视觉里
  到了山顶,才看清
  这座小小的山
  也有峰峦和谷值
  也有不可言说的伤疤和旧痕
  你打量这座令桃花销魂,令梨花憔悴的小山
  一时心绪难平
  当晚风潮水般扑来,你整了整衣领
  掩好不断汹涌的陈年往事
  从荆棘间侧身穿过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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