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锋
父亲年轻时,是老家乡下有名的泥瓦工,可因一次意外落下残疾,不在方便爬高,但是手艺一直没闲着。上世纪80年代末,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从烧柴火改为烧煤,可是煤燃烧呛人,不适合火盆烤火,父亲出外做过工,见识过外地取暖的土火炉,凭着记忆就在家里试做。
开始,父亲用红砖裹着一层泥皮,在火炕的侧面凿一个口,土火炉的烟道和炕洞相连接,这样不仅解决了煤烟呛人的问题,而且炉火燃烧的热量也会悉数被土炕吸收,省却了每天早晚烧土炕的麻烦。
冬日,家里因有了土火炉暖意融融。门外,西北风发疯似的一会摔打着棉门帘,一会尖叫着钻进柴垛。父亲坐在土炉旁边,眯着眼睛打盹,隔一会儿手伸进火炉边上的小隔间里,里面通常会烤着红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烤红薯香味。
家里的土火炉好使了,父亲开始接外面的活。去了一次城里,联系了一家专门做铸铁炉条、封闭铁圈和盖子的小工厂。找父亲干活的顾客只要购买了这一套铸铁设备,父亲做土火炉就不收手工费,甚至后来父亲还从家里带了泥坯过去。一到秋后,父亲的土火炉生意就进入了旺季,一天到晚不着家,正是收秋的时节,庄稼都要收回来,可苦了母亲和我们姐弟三个。看着我们手上磨出的血泡,父亲爱怜地说年底要送我们一个大礼物。记得那天飘着雪花,我们正围着火炉听母亲讲故事,父亲抱着一个大纸箱进来,仔细看原来是台17寸的彩色电视机,我们兴奋地大喊大叫,我家成了村里第一户购买彩色电视机的人家!自此后每天家里都挤满了人,炕上炕下、炉火边、灶台边到处都是人,比炉火还热烈的是看电视的人们,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一年,父亲给外村一对新婚夫妇盘了土火炉,但有天晚上,火炉盖子没有盖严密,炉火熄灭了,恰巧半夜刮了倒风,结果煤气中毒,差点酿成大祸。父亲大清早赶到镇卫生院,提了礼品并坚持要付医药费。之后父亲盘土炉的同时,还负责给人传授封炉火(晚上使炉火处于半休眠状态)的方法和经验,直到后来逐渐出现了蜂窝煤炉子、铸铁火炉、电炉子、电暖气等,土火炉慢慢就没了市场,以后几年,父亲一直在义务做些土火炉修修补补的工作。
家里的土火炉在老屋拆迁之前,还一直保存完整。父亲去世几年后,村子整体搬迁,母亲随着哥哥搬到了镇上。不久,老村子就被夷为平地,据说要建一家机械设备厂,投产后每家可以有一人在厂里上班。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土火炉了,只是在梦中,父亲那单薄的身影和那火苗呼呼的土火炉偶尔出现过。曾经的记忆中,土火炉灼热的光芒温暖着我们一个又一个寒冬,也照亮了我们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