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
故乡是个小村,被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湾包围着,宽的地方有二里,窄的地方也有几十米,中间水深的地方,平静沉寂,就像大湖泊一样,是我们孩子游戏玩耍的好去处。而水湾四周水浅的地方,则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
家乡的芦苇叶阔茎粗,大概是借了池塘污泥的肥力。初春时节,经过一冬冰雪的洗礼,再经春风一吹,那芦苇就像脱掉了棉袄,换了一身轻薄的春装,立即变得精神焕发起来,开始万根齐发,一棕棕芦芽头钻出水面,嫩绿中微微透红,像万把红箭耸立在水中。
那芦芽也真如高弦的箭,不几天的功夫就长成尺把高,枝叶开始冒出,茎径开始变粗,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像紧拥在一起的战友,手挽手、肩并肩,那场景真是状观。
盛夏是芦苇猛长的季节,这时候的芦苇已有五六尺高,虽然长得高挺,但依旧笔直地站着,随着风向,哗啦啦地唱着歌儿,就好比一群年青人在那里唱着声势浩大的大合唱,把心中的激情尽情地倾泄。
转眼之际,到了秋季,这时的芦苇像变魔术似的,不断地变幻着,开始由浅变绿,又变成深绿,接下来又变成褐白、银白,尤其是那盛开的芦苇花,就像一把粗大的佛掸,绽开诗意的白,这个时候的芦苇荡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一塘芦苇,随风摇曳,轻歌曼舞,很是动人心魄。已在芦苇游荡飞舞了一天的蝴蝶、黄蜂、蜻蜓仍在苇中留连忘返,一片又一片,身影飘乎不定。那些画眉、黄鹂、小麻雀也在芦苇荡中啾啾欢唱,更显得婉转动听。
我喜欢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坐在水湾的斜坡上。因为这时候的苇塘是最美最迷人的,秋风在苇叶上沙沙行走,露芽在茎上滴滴凝结,呈现出“蒜菔苍巷,白露为霜”的美丽景象。
坐在湾坡上,望着那满塘的芦苇,我感到从芦苇深处传来的阵阵温情絮语,把我心中的忧愁和郁闷一扫而光,心情顿时变得阳光而开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门前这片芦苇每到冬季便成了编筐揻篓的好材料,给农家带来一笔福利。冬至一过,芊芊芦苇由清雾的枝条变成了柔韧的粗茎,就像细竹一样坚硬,而且茎条呈纵向布满经纬,扯不断,撕不开,由它编织出的物件,既结实,又美观。
每到冬季,家家户户的老少爷们都挥镰踏冰割芦苇,割苇的咔咔声尤如风声响成一片,被抖落的芦花像棉絮一样飘落在岸上,就像下了一层白雪煞是好看。
农户很快把割完的芦苇收拢打捆,然后在冰面上拖拽到岸上。收购的客商早已站在岸边等着,经过简单的交谈,双方就成交,一笔买卖做成,大人乐呵呵地把大票揣进衣袋,也把几个碎钱赐偿给我们小孩。回忆起童年的这些记忆,还有股甜蜜流淌在心头。如今走到那里,只要见到有芦苇在,我习惯采一片芦叶,放到嘴边吹起,把心中的乡愁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