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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的沙海记忆

来源:绥化日报 2025-09-22 字体:

克赛江·肉孜

  老屋的门,是胡杨木做的。

  这扇门立在戈壁边缘的小屋里,已不知多少年了。

  胡杨木性子倔,风沙里生,盐碱里长,活脱脱是大漠捏就的筋骨。门框上深深浅浅的痕,是风刀子刻的,是沙粒子磨的,更是数不清的手掌推推拉拉、进进出出蹭亮的。那木头纹理,渗进了几代人的体温,还有此地亘古的寂寥与风尘,像艾力老人粗糙掌心嵌进木纹的茧——厚实、温钝,日复一日摩挲着时光的刻度。

  门轴转动时,声音是哑的,“吱呀——嘎——”像一声悠长滞涩的叹息,又像老人清了清喉咙,预备讲一段沙埋的老话。这声音不高,却总能在空旷里传出很远,撞上远处的沙梁子,又慢悠悠荡回来。每日清晨,隔壁的帕夏大婶推门去挤羊奶,那“吱呀”一声,便成了唤醒这小小绿洲的号角;日头毒辣的正午,谁家贪玩的孩子被揪着耳朵拎回屋,那“嘎”的一响,又带着点无奈的训诫意味。若是风雪夜归,门轴哑声一颤,艾力冻僵的肩背便倏然松弛下来——这门轴的呻吟,原是游子心中的锚声。

  这门开合之间,便是一部微缩的绿洲春秋。豁然大开时,迎进一屋子喧闹:牧归的男人带着一身尘土和羊膻气,靴子上的泥刮在门槛上,簌簌地掉;吝啬地开条窄缝时,探出个女人张望的脑袋,眼中盛满戈壁落日的余烬,映着沙梁子上晚归人影的晃动;更多时候,它只是沉默地虚掩着,容风沙细碎地钻进来,在地上铺一层薄薄的、叹息似的黄。

  沙暴来得邪性那年,昏天黑地,鬼哭狼嚎,仿佛要把这孤零零的土屋囫囵卷走。风像发了狂的野兽,死命撞着门板,胡杨木在风里剧烈颤抖呻吟,门轴“嘎嘎”惨叫,却硬是死死咬合着门臼,不曾洞开。

  艾力去了。新屋落成,安了轻巧的铁门,开合无声,闪着冷硬的光。那扇老胡杨木门被卸下时,轴臼处还凝着干涸的羊油。它静静倚在院墙背阴处,覆着尘土,像一匹卸了鞍鞯、垂首静卧的老马。戈壁的风依旧年年掠过,吹过铁门时是滑溜的“嗖嗖”声,拂过老门板却钻进木纹的沟壑,呜咽般低回——风沙的刻痕,人手的润泽,岁月无声的沉积,都成了时光的手稿,在沉默里续写着未尽的叹息。

  人们在新门里出出进进,日子如流水淌过。只是我偶尔瞥见那倚墙的旧门,心头便掠过一声悠长滞重的“吱呀——嘎——”暮色熔金时,恍然看见艾力眯眼倚着门框的身影,枯瘦的手叩击门板,沉钝的声响跌进沙海,如同叩问着脚下沉默的土地。那扇门,静穆地收束了大漠的呼吸、人世的冷暖,在纹理深处,在风声尽头,站成岁月最沉着的守夜人。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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