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亮
雪下得很大,也很稳,就像柳絮,又似芦花,簌簌落落地下个不停。从傍晚就开下,至于下到夜里什么时间,王成老汉已经不知晓了。
清晨起来一看,大雪的景象让王老汉惊叹。那厚厚的白雪像给整个大地盖上了一层白被子,房屋披上了洁白的素装,树枝变成了臃肿的银条。街道也像数条白脊的巨蛇伸向远方灰蒙蒙的烟霭里,天地连成白茫茫的世界,看上去很美。
王老汉有晨起早练的习惯,出得门来看到天地间的所有景物,都像戴上了沉重的白帽子,看上去离地面更近了,就如同长到雪里去似的,七岁的孙女小莹见大雪如此壮观多彩,非要跟着爷爷一起看雪景。祖孙俩出得门来,直奔郊外的小路走去。雪没过了半个鞋帮,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原野里,显得很洪亮很动听。这诱发了孙女的兴致,她故意踩雪深的地方,聆听那“咯吱”的声音。
蓦然间,耳边传来“吱吱”的叫声,只见一群麻雀落在枝头,就像点缀在树上的褐色果实,随着树枝的摇曳,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再抬头一望,电线上也同样散落着一群麻雀,像五线谱上的音符一样上下跳跃着。细看那麻雀长得悄皮,逗人喜爱。它头大,脖短,啄呈圆柱形。头和颈为栗褐色,背部稍浅,缀满黑色条纹,腰底灰白色,尾巴像把小剪刀,翅膀很短,不能高飞,却善跳跃。在这冬日的雪天里,麻雀显得有些僵笨,跳跃起来也不那么灵活,发出的叫声带有几分萧瑟和凄凉。看上去羽翼有些“戗毛戗刺”,就像一篷开花的蒲公英,不住地瑟瑟缩缩的颤抖,王老汉真担心它们什么时候被冰僵跌落下来。
小莹动了怜悯之情,很是可怜这群小精灵,她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问爷爷:“天这么寒冷,它们咋不回窝里暖和暖和。”爷爷说:“它们还没吃早饭呢?下了这样的大雪,看来寻找食物难了,恐怕要断炊呀。”小莹心头一颤,有些着急地说:“这可咋办啊,爷爷你得想办法呀。”
王老汉能有什么办法呀!这一带没有林木,没有果园,没有食物可觅,在这里是空耗时间,难得一顿早餐。王老汉对孙女说,“远处倒是有一片沙丁子树林,可能有些残果,我们把它们赶到那里去吧。”
孙女乐得蹦起来,她冲着树上的麻雀又蹦又跳,又呼又喊,似乎那些麻雀们并不领情,只是惊恐地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板,从这一棵树又跳到另一棵树。刚一站稳脚跟,头向着王老汉祖孙依旧震颤着,瑟缩着,凄楚地吱叫着。
孙女像个“急猴”似的,高门大嗓地喊叫起来:“小麻雀呀,你们咋这样傻呢?蹲在这棵树上不是等死吗?”小麻雀好像听懂了孙女的话,有几只调转头,冲着她高叫了几声,好像说,谢谢你小朋友,你冷吗?你饿吗?吱叫了一阵,却依然没有飞走。
王老汉团了几个雪蛋,对孙女说:“我们用雪蛋驱赶它们走吧。”说着他们将雪蛋一齐投向了麻雀,那群麻雀“腾”的一声飞起,这才无可奈何地离去。孙女乐得从地上蹦起来,眉眼里都带着色彩。
从郊外回来以后,小莹拿起扫帚和铁锨,来到窗下的小菜园,把里边的雪打扫干净,又一锨一锨地撮到园外,然后又端来满满一碗小米撒到菜园的空地上。孙女目不转睛地看那些落在屋檐电线上的麻雀。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小麻雀,快下来吃饭。”任凭她怎么喊,那些麻雀也不肯下来啄食。小莹沉思了好一会儿,又跑出院子,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她抱着一捆金灿灿的谷穗和红彤彤的高粱穗跑回来。王老汉问孙女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忙三迭四地说从三爷爷家要来的,他家养着一群鸟呢?说着她把那些谷穗高粱穗插到窗棂上,布设到菜园的樟子上。
一群麻雀终于俯冲而下,开始啄食那些雪天美味。孙女高兴地拍掌,一张脸比那红高粱还红,就像电视的颜色调过了头。
再看那雪,显得那么妙然,那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