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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云

来源:绥化日报 2023-04-10 字体:

熊代厚
 

  云到处都有,但每个地方的云是不一样的。

      城里的云越来越少,即便有,总有几分慌张,几分倦怠,几分灰蒙,它们远远地俯瞰着水泥的森林,看一眼就走了。

      它们不愿在城市的上空多呆一分钟,它们害怕城市的三千红尘。它们原本是洁白的棉絮,能抽成万千的丝缕,但一到了城市的上空,便断了纤维,散了经纬,卷不起来了。

      原本分明的团块,变得混沌起来;原本的舒展,现在消散了身姿;原本的轻灵,开始变得滞重,最后变成了雾,变成了霾。

      但故乡的云不是,仍是那样的洁白,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舒展。

      故乡在大山里,山环山,山连山,像莲花的花瓣一层一层把故乡笼在怀中。

      山多,云就多,云是从山洞里吐出来的,一团一团的。春天和秋天的早晨最多,山隐在云中。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熟悉山里的每一朵云,它们安静地停在山顶,或是山腰,有时会飘到村庄的上方,或是阡陌的边际,像刚弹过的棉花,松松软软的。

      它们把身影投下来,罩在山顶那座朱红的宁郎阁上。它们缓缓地流动,到了门前小河,映在清澈的水里。水里有一群白鸭,游进了云朵里,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鸭。

      夜晚,也会有云,伴着月亮,在西边的山尖,在西边的楼上,在树的梢上。

      我是看着山里的云长大的,从我记事的第一天起,这些云一直没有离开过,走在哪里,这些云都跟着,有时在他乡,有时在梦里。

      春天的云很薄很轻,散漫地铺开,像丝绸般光滑。秋天的云很淡很远,有时淡远得只剩下一片蓝天。冬天不好,云常常如铅一样沉重。

      我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故乡的云会更多更白。记不清具体的年岁,或许已上了小学一年级。从小学堂归来,我躺在屋后的一个长长的山坡上,看天上的云。

       一切又安静下来,连风也没有了。空气中蒸腾着一股微微的热气,耳边的草似乎在拔节,有轻微的响声,散着一股清香。

      这草坡平缓,软软的,躺上去舒服。天上的云也是,我微微眯着眼,在目光的微缝里看着天。

      天上的云有各种样子,每一种样子都有一分自由。它们有时从一座山飘到另一座山,影子在山坡上移动,越过草地,跨过沟壑,从眼前透视般地滑过,消失在远处的丛林之中。

      太阳在悄悄地向西,天越来越蓝,像是无边的大海倒了过来。那朵硕大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南边的天空,吻着那一片蓝,有着更为深邃和深情的表达。

      它再也不肯移动半步,我静静地看着它,它远远看着我。我看得有些累了,倦了,希望能有一阵风把它吹走,哪怕微微地动一下呢。

      它们仍不动,簇拥在那里,想让我看个够。其实,我天天看它们,无论它怎样变幻着身姿。我有些困了,头有些重,好像慢慢地失去了意识,隐约里有风的声音。

      一颗大的雨珠落在我的脸上,冰凉。睁开眼,南边的那朵云引来很多的云,它们排成了一个长阵,变成了暗灰。它们喊来了更多的云,变得浓密起来,它们一个步调地向我走来,带来了一场雨。

      雨并没有多大,也许是不忍心淋湿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个天天看云的我。

      黑的云很快退去了,一道巨大的彩虹立在了眼前,什么样的颜色都有,每一种都十分鲜艳,闪着奇异的光。

      虹的一只脚站在山的那一边,一只就在我眼前,好像一抬脚就能到达。

      我站起来,向眼前虹的脚走去。我看着它就在前面的水塘坝堤上的,但跑过去后,发现它又向后退了好多,到了一片田野的塍上。我追到田野边,它又向后退去了。我知道永远跟不上它的脚步了,便停下来。

      梦一样的七色光带慢慢地消失了,那朵硕大的云又出现在南边的天空。它像是一个魔法师,制造了一个彩虹桥,又把它收了回去。

      它先前是太寂寞了吧,所以玩了一下,玩来了一场小雨,玩来了一场虹霓。原来,看上去它一动不动,其实是在酝酿着一场心思。

      山里的云,说远就远,说近就近。远时,紧贴着蓝天,再能飞的云雀也飞不到它的面前;近时,它就在眼前,可以触摸,甚至可以撕扯,托在手里,放到嘴里,能嚼一嚼它的味道。

      好久没有回故乡了,耳边隐约响起那首熟悉的歌,梦里飘过故乡的云。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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