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期任
叫醒春天
一缕梅香,不同山野商量,不同寒鸦商量,便以一抹绯红,穿过雪的白。
山崖上,死寂的蒿草,扬起耷拉的头颅,叫醒春天。
在这飘红的季节,卑微的生命,染上阳光颜色。有如母亲眼里流露的喜悦,掩埋横七竖八的衰草和光阴的苍白。
一树梅枝,迫不及待地拉长了号春的小调。
我的骨头,像尸草一样脆响。猎猎的风,将天空割开一道口子,草色的血,浸染山川、河流和大地。
亘古不变的信仰,承接阳光爱抚。
冰河开始解冻,纷呈的意象,随雪水奔涌。踏雪而来的父兄,在自由的光景里,聆听鸟鸣。
牧歌,响在草叶上,响在桃蕊里。
我积淀着梦乡,来到荒野,放逐自己。我按时在在春天醒来,打开梦里的风箱,安下心来在湖水的一旁,想象爱人。
文字,像远山的桃花,连成几个动词。书写半截诗,在云端,分娩出一枚阳光,打破时光空白。
春来了
一抹阳光,暖和纸鸢的翅膀,衔来一缕山间桃红,染红解冻的河水。
举起的木犁,深深地扎入田野,梳理紊乱的思绪。种子吐扉,叶芽疯长,露珠滴翠。
翠色的诗意,沃野上流动。
檐下。几棵衰草的头上,梦想绽开。
眉头舒展的父兄,带着窗花的喜气,携上几绺炊烟向天挥毫。轻盈的笑声,云天上流韵飞翔。他们左手画春光,右手写云霞。
穿透绿雪的阳光,在光影和叶片交碰间,叫醒木犁,翻犁过往。
——羊群,冲出围栏,四蹄扬起的虔诚,漂白了草场。
柳絮飘飞,一点绿活一池湖水。
舀起的水花,将一片桃红,伸进岁月的典藏。
挽着发髻的新娘,汲水而去。盈盈笑语,随缭绕的炊烟,绕过山梁。
山间,涧水潺潺,闹一处沉静。
雀跃不已的心情,在蜂蝶羽翼上翻飞……
踏春
春天,一片冬眠的阳光,挣断冰凌的链条,跃出冰窖,斜斜地照到窗口,照到透澈的山涧。
一只翠鸟,扇动羽翼。
春天的信息,在油菜花丛中传递。
南方,转暖。
林间空地上,摊开洁净的台巾,三五个游人在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烤羊的喷香,淡化了旅人落愁。
一向沉寂的湖水,有了些许欢悦。长长的镜面上,垂钓的浮标风中摇摆,目光,伸进平腻的水底。
谦卑的人们,把笑声荡漾在空旷的郊野。
芦苇随风而舞,几只水鸟掠水而过,杳起的水花像雪莲一样。
读春
种子,越过冬的床圃,凸显一根草对一粒麦的仰望。
梦,萌动。
梅香,穿过胸腔,划过掌心的脉纹。
一抹桃红斜出,叫醒村庄。
一把木犁忙碌开来,插入泥土的根部。几缕炊烟,在山坳。
读一卷《春秋》,或者《史记》。燕子舒展铁质的翅羽,撕开季节的封条。一阕幽怨的宋词,山谷中裂碎,滴淌着草色的血。树与草,湖与云,静与动,立与卧,魂系一首前朝诗韵。
畅饮雨,如甘露。豪饮雪,如烈醇。
我的父兄,行走在沃野,弯腰拾穗。他们褶皱里的阳光,亮了我的门楣我的窗户。几个动词塞满山村的旮旯,一阵狂喜。声音,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