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诗人书法家张洪波书作有感
沈奇
读鼎鼎大名张洪波的书法作品，作为知己淡交的准“同门师兄”，先得准确归档，再好准确表扬；归档方可评价，萝卜白菜各有出彩，不同质的东西不能一块作比较，此乃一切价值判断的基本逻辑。
准确而言：洪波为书，暂时应该称之为“诗人书法家”——诗人中的“准专业”书法家，“准专业”书法家中的名诗人。
如此绕口令，在于现代汉语语境下，有个“专业书法家”行当。是以，我惯常将当代书法——无论是专业的还是非专业的——分为“文书”与“武书”两道。
“文以气为主”，以文养气，方得“气韵生动”——此乃汉语编程下的诗、书、画艺术之首要“专业”标准。就此而言，既“准专业”于书法又“名诗人”于诗歌的张洪波，仅屯在肚子里或曰集于胸襟中的那股子诗意、文气加上各种曲曲折折跌宕起伏的诸种或勃勃抑或郁郁之生气，随便“精神灌注”(黑格尔语)于什么“笔墨”，都可以“生动”些些的，何况“准专业”于书法？
汉语诗书画本为一家，古来许多诗人文人，或爱深而沉浸书法，或顺遂而生就书法，在在都是“家常事”，却也不乏“文书”之名家。此种关键在于，“家常”之外，还有心性使然，或曰人文精神之灌注。反之，若单论“武书”，今人之“专业”者，或许连古早之账房先生那笔字都没得比。
当年以名诗人、名诗歌编辑家“事功”于当代诗坛的洪波老弟，看似风风火火且也风风光光一整，其实骨子里是个“素心人”(钱钟书语)，一时功成名就了，方发现“事功”原本是“修行”，遂背尘合觉，拐个弯回归素心“自性”，自然而然亲近起书法来，且颇有些就此安心过日子了的憨劲头。
如此家常“修行”，纸应墨，墨应水，水应笔，笔应心，心应诗情文脉之冷暖人生，素心而穆，穆其道，萌其意，临帖习书，如沐如礼，复心应笔、笔应水、水应墨、墨应纸、纸应“唯道集虚”之“业余自性”，“专业”诗人的“业余”书法，也便渐渐“气韵生动”至诗人中的“准专业”书法家水平了。
具体于案头纸上，洪波的这份“准专业”诗人书家水平，不仅见于其临帖“功夫”日见稳重厚实，即或转而“挥洒自如”起来，也“匠心”隐现、“风姿”绰约而怡然自适。如草书长卷《蜀道难》、小草《离骚》、行书《转益多师》等作品。尤其是自书自家新诗作品《沙子的声音》，我手书我诗，我心得我意，更是“心手相宜”而素然复怡然之“气韵生动”。虽说整体而言，尚未豁然“风格标出”，想来假以时日，人书俱老，风范独具，自是自然而然生成之佳话的了。
知己点赞就此点到为止，回头补充解释“同门”一说。
笔者与洪波知己多年，其实见面也就屈指可数，却因都曾沾溉受教于前辈诗人牛汉尊师，而自封互认为“同门”以润友情。且，多年蒙受尊师诗教诗谊与师恩之外，还都有幸获赠墨宝多幅，光耀书房，泽被心宅。恰好“弟子”二人都“业余”爱好书法，所谓“知己淡交”，也便多了些“心心相印”的“家常话”。
由此比照“师弟”书作，再回头细读恩师墨迹——字形外柔内刚，笔意外刚内柔，即目融心，印刻深念，非“专业”亦非“业余”，只是“无法无天”顺手挥洒而就，而慨然气格与沛然气韵在在透纸感人。此中“学理”，“同门”二人也曾私下交流理会，唯期水远山长修行至境，或也可法意融融、心手释然、挥洒自如而追慕先师以唱和矣！
小文结尾，忽而想起忘了名姓的一位西人学界“大咖”说的一句话，大意是所谓“现代”抑或“后现代”语境下，至少于人文社科“行当”而言，唯有“业余”事之，方为正道。早已出离“广场舞时代”的“同门”诗友知己，或可就此隔空会意，招招手，继续“业余业余”而“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孔子语)乎？
子曰：“业余”则憨。“憨”而有“心”、有果“敢”，夫复何求？
——且打住。
壬寅年秋分
于京西香山在望印若居
张洪波，1956年出生。20世纪70年代末期开始文学创作，1990年3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抒情诗集、儿童诗集、散文集、童话集、书法集等30余部。现居长春市。
沈奇，陕西勉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陕西美术博物馆学术委员，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教授(退休)。著有《沈奇诗文选集》(七卷)等18种，编选《当代新诗话》(十卷)等9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