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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光诗歌

来源:绥化晚报 2022-07-22 字体:

  姜念光,山东省金乡县人,现居北京。先后毕业于湖南某军校军事指挥专业、北京大学艺术学专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解放军文艺》杂志主编。八十年代末开始诗歌写作,2000年参加第十六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白马》《我们的暴雨星辰》,另有散文随笔、批评文章及学术文章若干。曾获第十一届“闻一多诗歌奖”、第九届“扬子江诗学奖”、第五届“刘伯温诗歌奖”杰出诗人奖、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提名、第二届丰子恺散文奖等。


    生日书

  今日晚起。跑步之后,又去修剪樱桃树。
  两杯烈酒浇人心头蚁穴,
  明显感觉到,黄粱梦已经醒透了。
  六岁时我就会干相同的事,
  也跑步,也爬树,樱桃也没成熟。
  但那时候不饮酒,没有皱纹,
  尚未结识罪人,也不知道佛祖。
  如果让镜子说话,它会指出,
  哪些是岁月中的摧眉与折腰,
  哪些是隔岸的敌人与暴君。
  如果让六岁的他来选,他会要
  跑得更快的鞋,熟好的樱桃,
  全不在意时间、天理和人欲。
  唯有肉身,是慧眼的好容器,
  唯有一种切身的甘美不可辜负。


       如何在跑步时谈人生
 

  每一次,都以为是独特的体验
  每一次都发现,与上次
  几乎雷同
  开始时脆弱而又沉重,好像
  青涩的枝条坠着铅砝码
  之后将变得轻快,满足,似乎得到了
  一直渴望的弹弓
  运气好,就会有两个弹弓
  其中一个像开花的棠李自备氧气
  第二个,像翠绿的松树
  顾盼自如,切换着僧侣和情圣
  每一天都可以跑上六公里,都可以
  穿琢一颗珍珠或者
  写出一首诗
  但是一个人只有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所谓命运,公平是一杆秤
  在汉语中也可以表现为一只天平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一边在放弃,一边在觉醒


       祖国之夜
 

  这是他入伍后的第九十天,
  凌晨两点,第一次站夜岗。
  好像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黑夜,
  他有些害怕,也有些激动,
  于是哗啦一下拉开枪栓,动静大得
  令人吃惊。万物屏息,提着肝胆。

  此刻,枪膛和他的胸膛一样空,
  空虚的空,空想的空,或者
  漫无目标的,空手白刃的,夜空的空
  为了压住心跳,他深呼吸,默念口令,
  再次深呼吸,慢慢把一条河汉放进胸中。
  然后他轻轻地推着枪栓,咔嗒一声,
  一个清脆的少年,被推了进去。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夜晚,
  四面群山环列,满天都是星星。
  从来没有这样庄严地站着,
  用虎豹之心,闻察此起彼伏的夜籁之声。
  是不是所有新兵,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夜晚?
  仿佛突然长大成人,开始承担命运,
  并且突然清楚地想到了:祖国。
  这个磐石的、炉火的、激流的词,
  装上了热血的发动机,让他
  从此,胆量如山,一生怀抱利器。


       落日景象
 

  倦鸟投林,下沉的夕阳
  压得它们抬不起头来
  继而另外的头颅和籽实也被移走
  落照中的世界,红桌案,空椅子
  似乎刚离去的人体温犹在
  而我在遥远的郊野,身踞青石
  看阴影,有人用一天的尘土包住什么东西
  看余辉,有人要再一次失手
  万物要再一次失去名字
  雾起时,众多的无名者蜷缩在一处
  河边的老水车停止了旋转
  像是大地的心灵也要下班
  我在山石上多待了一会儿
  红亮的时间是在一截云烟上缩短的
  但不只我自己把这些全看在眼里
  瞧!山谷内另一个人直起腰来
  踌躇四顾,荷锄而返
  他边走边哼唱一支小曲
  仿佛是他,终于从地下
  翻出了隐匿的黑暗


       暴雨记
 

  十五岁的少年站在暴雨里。
  像站在一千条马腿中间。
  他双手紧贴裤缝,紧张,翠绿,
  饥肠辘辘,至今仍在我身上,
  保持着立正姿势。

  他正在面对命运的黑脸铁匠,
  那位热气腾腾的粗野的李队长,
  扯直嗓门,活像抡着一把铁锤。
  一直,恨肉不成铁,恨铁不成钢。
  一直,劈头盖脸的号令、喝斥和暴雨。

  冷的雨。硬的雨。疼的雨。
  隔着三十多年的尘与土,
  此刻的我突然抖了一下,几乎惊动了
  那个少年,他浑身打战,
  热血滚滚之间冲突着愤怒和委屈。

  我真想告诉他,别放松,也不要焦急。
  还有暴雨八千,无名火也有八千,
  比如家国、责任、成败与生死。
  我还想告诉他,关于纪律和规矩,
  换个说法可以被称作,忍无可忍的忍。
  成熟和勇敢,就是天下无敌的敌。

  一九八零年军校的夏天,
  少年是一棵绿树,承受着无边的浇淋。
  一边吞咽腥的雨,咸的雨,苦的雨,
  一边把更多的叶底惊雷拿在手中。
  但仅仅掌握胜战之学,也许并不足够,
  并不足以让人获得,一种隐忍的暴雨气质。
  树木汲取雨水,大锤陷于生铁。
  才能吸纳,整个八十年代的凛然之气。

  一直是这样,掩藏的尘土虽然越来越厚,
  那暴雨,仍然像一个源泉。
  又像一堆星星,横卧于头顶的银汉之间,
  允许我,一直保存着夏天的翠绿,
  一直在不停地使用闪电


       四季交驰
 

  春天依靠宽大的脊背,在河中破冰而行
  那么多姑娘,那么多绿锯条
  让所有花朵惊奇地张大嘴巴
  而我得到的是一双赤足和一壶酒

  它们带我进入墨绿齐腰的夏天
  去看两只野獾在青纱帐下交换礼物
  此外我没有碰见预报中的大雨
  午间,乌鸦的陶罐溢出了清凉

  盛年过后,满足的劳动者将垂头而睡
  他不会梦见金光喧腾的城市
  树木把一个个果实扔出肩头
  秋天用它最后的一怒,打开石榴的密室

  大路上,有人与我殊途同归
  我们苦苦俯身,聚集着对时光的追问
  我们站在哪里,便可以从哪里开始
  心灵可以生出一支权杖,越过眼前的月亮

  让梅花鹿奔向枯木围绕的庭院
  让冬天放下它灰白的斧子


编辑:张桂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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