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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永苹的诗

来源:绥化晚报 2022-04-01 字体:

  袁永苹诗人、编辑、译者,曾荣获2012年度DJS艺术基金会第一本诗集奖、第七届未名诗歌奖、复旦“在南方”诗歌提名奖等奖项。著有《私人生活》《心灵之火的日常》《人鱼表演》,译有《别去读诗》。

 

  逃离
 

  星期天早上我给她穿衣
  她像兔子一样逃窜,
  而我的手撑住宽大的衣领,
  我是捕鸟者,她发黑的皮肤
  细长的腿和手臂,像是一条小干鱼
  一个星期没洗澡。“帮我拿鞋子”
  这是她对我的控制,语气中
  有管教我的威严。“妈妈”
  我利用她的松懈写诗,
  抓住这瞬间易逝的感觉,
  我起初想要雕刻一副儿童雕像
  但“妈妈”已来不及,
  三角龙、尿罐挤在起居室里。
  “妈妈”,她的控制无孔不入,
  我则企图逃窜,将意识
  带入到雕刻这首诗,
  “妈妈”,但是声音像风窜入。
  我们都曾是小干鱼,
  发黑,缠绕在妈妈周围,
  用爱将企图逃窜的妈妈
  绑在我们身边。
  哦,我们将
  企图跳出
  渔网的鱼
  抓回来。
 

  切片
 

  他们带走你的一丁点儿,
  有时,会带走你的一大块儿。
  他们选择喜欢的部分,
  而你原地不动,
  任凭黑暗还原你,
  成为一个干净的婴儿。
  在小酒馆,他带走你的前额,
  此刻,你又给他一片儿别的。
  如果你有城池你会给他城池,
  有海洋的管辖权你也会给——
  你放弃做君主的权利,
  只想拥有一个廉价的拥抱,
  和普通情侣的可口可乐。
  你丢失掉疆土和月季,因为
  ——吐露、沉默、等待。
  他们经过你身旁,
  带走你的一丁点儿,
  有时,那是你的一大块儿。
  你在心里说:
  别人给予你严寒和欺骗,
  你回报给他们高贵的艺术。
 

  幽闭之年
 

  从母亲的棉被中坐起
  一整个星期。
  有人经过窗下,他们谈论
  几天以来的雪和候鸟。
  地面上,药物和生活用品
  散落在那里,建造它们的末世。
  这几日,那种背叛,开始在夜里来到
  正在今天,此时,又再一次——
  也许可以——休息——
  死亡出生在打字机里。

  那一年患了脑淤血的克莱尔
  坐在收容院的长椅上,
  他不再被允许到镇山去买烟草,
  也无法记起来访者的名字,
  一个人是不是早已被放在
  这世上的某些爱里?
  那个此刻正停住脚步的人,
  我望着他,我没有问她,
  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让一个病人
  拥有自己的伴侣
 

  拼图游戏
 

  我们在睡床上玩汉字拼图游戏
  将火与火的形象归纳整理。
  甲骨文的火汉字的火,真的火。
  “这是真的火。”但不燃烧。
  “这是真的水。”这是水字。
  在每天晚上八点,我们玩,
  在大海的波涛上滑行一会儿,
  踩着人类的头盖骨,
  挖掘出深埋在山洞里的
  考古学谜团。
  然而,汉字是多么简单
  而生动。就像我与你
  的形象。土、木、禾,
  林、人、鹿、马,
  门、屎、尿、象,
  山、瓜、雨、云、目,
  手、泪、口、鱼、羊,
  日、月、风、鸟、虫,
  然后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然后是道生一,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物。
  然后是,《连山》《归藏》
  肯与邻翁相对饮,
  隔篱呼取尽余杯。
  然然后后,后后然然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字谜游戏越来越多越来越乱。
  简单,但却令人发狂。
  孩子,让我们潜入海底里去。
  在一条深海中勇敢滑行
  远离隐喻的阴影。
 

  写作
 

  那是一段恒长的噪声,
  从我耳畔后面穿过。
  远处的雷声推动近处的晴朗,
  汽笛声的演奏中,
  有一些孩子的嬉闹之音。
  如果整个人世是一个墓地,
  墓碑就是我们的房屋和高楼,
  那孩子的叫声就是夜莺,
  切开饱满的混沌,给
  所有的混乱以一个秩序。
  当我闭上眼睛,
  我身在一个词语的漩涡中,
  旋转——
  无数扇门在我周围
  打开,而我不进入、不打扰,
  任何一家人。
  我总想着写作的秘密
  就是我们出生时那一声
  毫无修饰的啼哭。
 

  即景
 

  在偶然抬头中看见云朵缝隙中的高白,
  幼年居住于那里的神明,如今已经搬家。
  从我跪在田埂边祈求死人生还之后,
  当我抬眼望见那高亮的一块儿,
  都唤回一次当初的疼痛
  ——我没能成功。
  和生命中的许多失败一样。
  但母亲迅速穿过玉米地,带着我们的大狗,
  但新鲜的马车拉来蘑菇中毒的弟弟,
  但我飞速骑着自行车,穿过田野,驾驭着风——
 

  打捞
 

  我游泳,向着你词语的河岸。
  鼓点涣散,岸一再挪走,
  剩下的只有流动的动。
  我从你的海洋中
  努力占有一叶之舟的漂流,
  摆荡成为让人气恼的眩晕。
  我多想拥有雷霆的一个手腕,
  但我只拥有他嗓音的一缕。
  在与死者较量之时,
  我们得到了一种轻飘飘的腾跃。
  就暂时栖身在你的那片云海里,
  连番泅渡于永恒之河。
  泛舟的痛苦撕裂我的琴骨,
  泛舟——而无法折返。
  如果我们太想从河流中拽出一首诗,
  我们终于会拽起一片无法的羽毛。
 

  我从前从未像此刻一样
 

  我从前从未像此刻一样,
  渴望哈尔滨的树木和街道,
  渴望回到它们中间去,
  就像回归一种早已属于我的秩序。
  两年来,它们横亘在我头脑里,
  在闭上眼睛睡觉时,
  突然——
  林立在那里。
  在那里,无数次在步履匆匆时,
  我忽然抓住一个句子。
  我丝毫不在乎,
  我的物质人在哪里,
  当我的精神悦动的时候,
  我才抓住我。
  我在这个城市不会爱,
  在那个城市也不会,
  我在这个城市哭,
  在那个城市也哭。
  城市只不过是我的行李,
  我因此对离开毫无感觉。
  如果我能有耐心将这首诗,
  写得再长一点,
  我可以让自己感觉更好,
  或者更糟?
  但可惜我就要就此停笔,
  因为我无心把它们写好。
  就像我无心生活在
  任何一个城市。
 

  我的招式
 

  在别人出招时,
  我交出所有招式,
  心里说,来吧。
  看看我的头盖骨、小手骨,
  半月板骨……
  还有耳朵上的软骨
  和全部关节……
  如零钱一样摊开,摆放
  在所有人面前。这没什么。
  交出全部招式,就是我的招式。
  在某一刻,袭击如同爵士鼓点,
  慢慢加速,加速,袭来。但,
  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就让灵魂充分暴露它自身
  ——而我袒露心灵的全部组件
  ——这就是我的招式。
  我一无所有的招式。
  如我的灵魂,
  黑色树枝上的鸟。
  一块砖头抛了过来,
  就飞走了。
  而我有我的全部:
  醉倒在田野里。
  抱冰而眠。
  在卵石耗尽的温柔中,
  饮水。
 

  一朵玫瑰
 

  这是一朵玫瑰一朵玫瑰一朵玫瑰。
  ——斯坦因

  难道一朵玫瑰花不应该令我们愤懑?
  它在你还没有完全把握它时,
  就凋谢了。我们还没将它占有。
  我是说真正拥有一朵玫瑰花的全部,一切,
  将它翻折呈现花蕊中羞辱厌倦残暴胆怯的一面。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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