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女人赵贵菊在她28岁那年开始守寡,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接下来由于阴差阳错的缘故,她又陆续收留了一个弃婴、一个孤儿和一个流浪儿,柔弱的肩头扛起千斤重担。但赵贵菊没向困难屈服低头,靠自己的苦苦奋争,开镐头地,捡拾破烂,甚至卖血,硬是把四个子女抚养成人,而且全部供养到大学毕业。
如今四个子女都有了体面的工作,而且拿着高薪。孩子的日子过好了,都争先恐后地想把她接到城里生活。可赵贵菊哪里也不去,依旧守在乡下那座土草屋里,过自己孤单单的日子。
一
赵贵菊22岁那年嫁给了庆安县久胜镇久杨村郑家屯比自己大九岁的刘瘸子。第二年,赵贵菊生下个又白又胖的儿子,取名虎头。虎头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欢乐。
虎头六岁的时候,刘瘸子遭遇车祸,撒手而去。生活就像一幅刚打开的画卷,露出一点幸福的颜色,便被突然袭来的暴雨打湿,把一切快乐和安宁浸染得一塌糊涂。赵贵菊感到天要塌下来了,绝望了,想一死了之。她悄悄来到村后的格木克河边,纵身跳了进去,就在被河水吞没的一瞬间,她又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面,这个时候,她看见儿子蹒跚着正向深水处走来,口张得老大,一双小手不停地摇晃,赵贵菊冻冰了的心融化了,猛地抓住顺水飘来的一根树干,拚尽全身的力气,往岸边靠拢,这时河水已经快到孩子的肩膀了。赵贵菊一把搂住儿子,母子抱头痛哭。
这一年,赵贵菊28岁,犹如一枚成熟饱满的果实,许多人来提亲,她头却摇得像拨浪鼓。在接下来的日子,她凭着自己的双手,生产队的活一天不落,还在山坡上开垦出一片荒地,养鸡养鸭,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这样在平静中度过。
二
1976年盛夏的一个中午,赵贵菊正要进菜地锄草,忽见地头上有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袱,打开一看,只见里边包着一个女婴。看上去还没满月,孩子全身长满痱子,已经开始化脓。她急忙把孩子抱在怀里,环顾四周,空旷的原野上没有一个人。赵贵菊抬头看了看太阳,这么小的孩子再晒一会儿,就会抽尽残存的水分。她立马抱起孩子跑回了家,烧了一锅水,给女婴洗了澡,看着孩子身上已经溃烂的痱子,有心抱孩子去乡卫生院看医生,可一分钱没有。赵贵菊来到鸡窝前,看见芦花鸡正在窝里下蛋,抱起就跑到供销社,卖了一元两角钱,买了治痱子的药,一直治了一个多月,才把孩子的痱子治好。这时,左邻右舍见她是一个寡妇,孤儿寡母本就不容易,却又拣一个女婴养着,今后这日子还怎么往下过。有个乡亲骗赵贵菊说,说有个亲戚想要这个孩子,便把婴儿抱走了。
真是缘分注定,第二天赵贵菊到河边割猪草,猛然发现田埂边扔着昨天抱走的那个女婴,赵贵菊又愤又怜,抱起那个孩子回了家。从此以后,无论谁说要这个孩子,她都不撒手,决定再难也要把孩子养大,还给孩子起了个漂亮的名字“月儿”。
月儿太小了,能让婴儿吃的东西,家里一点也没有,孩子饿得手刨脚蹬,赵贵菊的眼泪下来了。这时,她想到村西住着城里来的打井队,吃的是国家供应粮,肯定有孩子吃的东西。于是她找到打井队的伙房,向厨房的师傅比划着,表示要一盆米汤。从那以后,赵贵菊天天到打井队要米汤,回家后再熬,一大盆米汤熬得就只剩小半碗羹,看见月儿拚命地吸着米汤,赵贵菊笑了。
三
塞北的春天来得迟,到了三月末,小草才软软地钻出地面,在屋里憋了一冬的孩子,都跑到河边草坪上玩。虎头在一个柴垛旁发现一个躺着的小男孩,蜷缩成一团,衣服袖子破得露出胳膊,脚趾也全露在鞋外边,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叫花子。虎头叫来妹妹月儿,扶起小叫花子背回家。
赵贵菊下工回来了,见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急忙给孩子喂了一碗糖水,孩子才慢慢睁开眼睛。赵贵菊知道这是饿的,赶忙叫虎头拿来玉米饼子,小男孩狼吞虎咽,眨眼工夫就吃没了。赵贵菊打着手势,让虎头问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小男孩哭着说:“我叫三狗,家里没人了,要去叔叔家,可也找不到叔叔家,也不知道叔叫啥名。”三狗说着“呜呜”哭起来。赵贵菊听后,心里酸酸的,急忙做饭让三狗饱饱地吃一顿。她看着这个七八岁的孩子,从中犯难,把他送回去吧,不知三狗家在哪;留下吧,又怕三狗家人着急。她就让虎头告诉三狗,这儿离县城不远,让他到城里找警察。
三天后,三狗又回来了,还带着只野兔,这才知道三狗并没有去县城,一直在河边流浪,捡些野果和青苞米吃。就在昨天他发现两条狗在争夺一只野兔,便用石头把狗打跑了,夺下了野兔。三狗本想自己点火烤着吃,可他想到虎头、月儿和哑巴妈妈,就拿来和她们一起吃。当虎头用手势把这一切告诉哑巴妈妈时,赵贵菊一把抱住了三狗,心一下子变得很柔很疼。
赵贵菊又收养了这个“儿子”,一直到帮助他娶妻安家。
四
赵贵菊的邻居有个孩子叫满囤儿,妈妈生他时难产死了,五岁时爸爸又患肺结核过世了,只留下他和爷爷艰难度日。赵贵菊经常过去帮助他们爷俩洗衣做饭,爷俩的棉衣和鞋袜也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
在满囤八岁那年的一个初冬傍晚,满囤相依为命的爷爷病故。爷爷下葬以后,满囤儿跪在爷爷的坟前不吃不喝,谁拉都没用。赵贵菊比划着叫孩子回家去,满囤摇摇头说他没有家。那一刻,赵贵菊的心都要碎了,她鼓足勇气,决定收留这个孩子。
满囤因爷爷过世悲痛不已,又遭受初冬冷雨的侵袭,到赵贵菊家就病了,一直高烧不退。赵贵菊领他到乡卫生院看病,说是患了肺炎,需住院治疗。赵贵菊为给孩子凑钱看病,咬牙将家里的柜子、门板卖了,又卖掉了唯一的一头猪,这才凑够住院费,一直把满囤病看好。
半年后,政府准备把满囤送到孤儿院,当人来领满囤时,孩子走到门口,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望着赵贵菊眼泪涟涟地喊:“妈妈留下我!”赵贵菊弯腰把满囤紧紧地搂在怀里。
五
孩子到该上学的时候,赵贵菊把4个孩子打扮得干干净净,光光艳艳,送往学校。老师却拒收其中的两个孩子,赵贵菊虽不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但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三狗和月儿没有户口,一时急得“哇哇”大叫起来。
同村的张嫂见此情景,对校长说:“这是我村的赵贵菊,大家都管她叫山菊,是个聋哑人。她这四个孩子有三个是收养的。”张嫂一一介绍说,这个是弃婴,那个是流浪儿,还有一个是孤儿。
校长被眼前的哑巴女人所感动,当即把四个孩子全部收下,还免收学费。
兄妹四人没辜负赵贵菊的希望,一个学期结束,全被评为三好学生。
六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仍然贫穷落后,郑家屯没有通电,点灯的煤油也不够用。赵贵菊为了能让孩子们晚上学习,就经常到公社的机站、油站干活,帮人家打扫卫生,什么报酬都不要,只为要一点儿煤油。
每天晚上,当煤油灯亮起来的时候,四个孩子坐在灯前做作业,赵贵菊则坐在一旁搓麻绳、纳鞋底。实在太累了,就静静地坐着,只要有一个孩子没写完作业她就不离开,整整九年时间,都是赵贵菊陪着孩子学习。
赵贵菊没上过学,但她知道打“√”的表示正确,打“×”的表示错误,她以此衡量每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有一次,三狗作业得了三个“×”。他怕妈妈伤心,用小刀把“×”划去,改成了“√”。这事被细心的赵贵菊发现了,伤心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狠狠地在三狗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这是她第一次打孩子。从此三狗学习刻苦认真,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读完一年级,直接跳到了三年级,又接着跳到五年级。
月儿上初中时,看见同学穿得花枝招展,羡慕极了,也渴望有件新衣。半个月后,月儿发现妈妈在灯下数钱,都是一角一分的零碎钱,她知道这些零钱是妈妈卖鸡蛋攒的,全家的油盐酱醋全等着这几个钱!月儿急忙向妈妈摆手,使劲儿摇着头,意思是说我不要花衣服了。但没过几天,赵贵菊还是为月儿买回那件花衣服,她看着女儿穿上花衣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连连伸出大拇指。
七
1988年,虎头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济南医科大学,镇长带着1000元钱来拜望赵贵菊,并对她说,以后只要她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不管学校在哪儿,都给报销全程路费。听到这些,赵贵菊的眼睛湿润了,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三个孩子陆续上了大学,孩子总有急用钱的时候,赵贵菊从不向政府伸手,而是想了个最令人酸楚的招,靠卖血救急。取血站的医生见她是个哑巴,不敢给她采血,赵贵菊苦苦相求,用特有的方式说明卖血的原因。那几年,赵贵菊为孩子们卖掉3400多元的鲜血。直到三个儿子大学毕业,孩子们才知道是妈妈靠卖血供他们读完大学。
1991年,赵贵菊最小的女儿月儿考上了西南师大,已经有了收入的三兄弟要负责妹妹读大学的费用,可赵贵菊说什么都不肯,在她看来孩子是她的,应由自己独自负担,最后她四处求人,贷款5000元,供女儿读完大学。现在,四个孩子都已大学毕业。虎头在济南的一所医院,是著名的外科大夫;三狗留在成都科大任教,还是博士生导师;满囤分配到哈尔滨农科院;月儿在西安的一所中学任教。兄妹四人争着抢着接妈妈进城,可赵贵菊住几天就跑回来,她舍不得离开农村,舍不得自己的小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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