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巩霄鹏
记得少小离家时,不知什么叫愁嗞味,走得满心欢喜。匆忙中,也未记得有过难舍,因为意气风发的豪情中,自信山水不会老,乡情不会淡。
此后经年,光阴徒耗于城市的喧嚣,琐事的无奈之中。乡情只是偏僻的存在着,偶尔提及或者翻阅回忆,依然散发着浓郁的味道,时而是青草的芳香,时而是菱角的甜美,时而是父亲土灶上的湖鲜,时而是渔民船家的小曲,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但是,年复一年,和故乡这种空间的隔离,随着时间累积,不管有多少前提和假设,自己不得不面对一种萧疏的变化,不知何时起,故乡变得遥远,蜷缩现在的空间之壳里面,尽量不去打扰不去想念,也许是不敢。终于,又踏上回乡归程的时刻,各种忐忑和情感的准备都在进入村庄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了。我像是穿越时光隧道而来,却意外地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曾经安静的村庄,忙碌起来了,我不禁为打扰到他们的节奏而感到迷茫。门前的青油油沟壑,屋后起伏山坡失踪了,或在原处不可思议地建起了高楼大厦。穿梭于其中,只能闭眼去想象那记忆中的乡间小路了。湖水被采沙船挖深了,既不长水草、菱角,更不长鱼虾,在深邃湖水下,透着莫明的寒凉。岸边的老柳和邻居百舍的菜园,也没于湖水之中。湖上船来船往的热闹场面也不见了,只剩下远方缥缈处的几叶小舟,提醒着人们它往日的荣光。割草的山上被村镇改造成景点,扈家寨几个门楼大字,显得格外生分。粗野山花的浓香,地瓜的甜美,记忆中最牢固的气味,此时,纵是我使足力气,在这机器轰鸣中,在这水泥沥青的道路上,在这起起落落的风尘之中,也只能挣扎地淡去。
这个世界真得太实际,有些宝贵的事物,一旦舍弃,注定了难以追寻。故乡,应该是在我离开的那一天,便悄悄合上了他的容颜,也尘封了我的记忆。再往后啊,只为他人打开,顺从着世人的喜好,变化着味道和格局。童年,那份干净纯粹的美好,早就被复杂的现实揉碎了,参杂到生活的各个角落,另外着了各种颜色,再也无法褪去。
人们常说叶落归根,因为他们没有料到生活的翻页太快,诱惑太多,归路难寻。所以回乡,它只是一个回忆里的梦。
故乡,也只有在梦中,还是从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