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兰
江南的寒,躲在一滴颤动的露水里,不动声色,窥视着一朵菊花。
风,不经意触破了它暗藏的玄机,一滴露水的碎落,画出秋天隐约的痕迹。
江南的节气没有门窗。走在忽冷忽热的椰风里,总是缺少一道门牌的提示。
季风找不到准确的入口,沉浸在模糊的记忆里,追随着旗袍女子的画风,在树木和花草的颜色里,深一豪浅一豪,含蓄地打着四季的手语。
当季风闯进北方的辽阔,就一夜间变成了直率粗犷的汉子。他挥舞着如椽大笔,指点着江山,一路奔跑,在花瓣陨落的草木之间,泼撒着比花朵更艳丽缤纷的颜色。稻浪在北方的原野上翻江倒海,闪着金子的光芒
在北方,一滴寒露亮着锋刃,只在一片叶子上就画出了秋天鲜明的脸谱,还有我半生的画像。
稻子的身体里住着秋天的信仰
秋风扫荡落叶的时候,稻子也交出了青春。
金黄的稻浪在北方望不到边的田野上奔跑着,追赶着越来越淡、越来越高的云朵。
蓝天是它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饱满的稻穗也学会了人间的抉择。它弯下腰来,凝视着土地,用一身的皱纹和棱角,守护着属于秋天也属于自己的收成。
一株稻子的身体里住着北方秋天的信仰。一双脚锁紧了泥土,不去想能否抽身而退。驼下的脊背撑起秋天圣洁的光芒,等待彻骨的疼痛拦腰而过,兑现丰收的年景以及收获后旷野的荒凉。
一条河流住进水稻的梦里,一起说着丰收的愿景。也会和一场秋雨商讨着时辰,权衡稻子最后的命运。
稻农把身体里的河流交给土地,交给水稻,在霜和雨的占卜里,小心地数着丰收的日子。直到把自己也数成了一株泛黄的水稻,被岁月的镰刀雕成北方秋天的塑像。
我的身体里住着北方的秋天,像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