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新
王老太太坐在舞台中心有点不自在,纷乱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更让她摸不着头脑。过了片刻,主持人从幕后走上台,动情地对她说:“这是一个帮你实现梦想的场合,在这里可见证奇迹。”听了这番话,王老太朦胧感到,可能电视台要现场录制节目,故意给观众制造悬疑,人家没说,她也不便多问,只好静待事件的发展。
王老太猜测没错,随着节目的进展,一位80多岁的老人出现了。王老太与这位老人相对而视,却不相识。主持人只简单介绍了两人的故事,却没有提名道姓。
王老太突然意识到,节目组把自己请到这里来,难道说……她心中涌起一段埋藏心底60年的往事。
那是1950年,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保家卫国,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江赴朝作战,国内的群众也热情高涨地以各种形式支援前线。那时王老太还是名中学生,有一天上课时,老师讲读了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事情讲述的正是志愿军的故事,同学们感动得热泪直流,王老太更是哭得一塌糊涂。老师鼓励同学们给志愿军写信,鼓舞志愿军英勇杀敌立功,王老太也写了一封信。因为没有特定对象,她的信开头写的是“最可爱的人”。不久,她收到一个叫戴向前的士兵回信。在回信中还作了自我介绍,说他20岁,家也是山东的,能认识王老太这个老乡让他很开心,并给她寄来一张照片,背景是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冒着硝烟的战场,小伙子长得英俊帅气,还跟她要像片,她满足了他的要求。就这样他们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来往通信。他在灰暗的坑道里写,她在明亮的教室中写。他说在一次战斗中,一连打死八个美国鬼子,在火线上入了党。她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青岛大学。
终于,战争停战,戴向前也要回国。两人约定在青岛栈桥下约会见面。王老太当时正值妙龄年华,情窦初开,她等啊等啊,终于等到见面的日子,她把自己用心打扮了一番,早早去了栈桥。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他的出现,想象着他的模样,想像见到他要说的第一句话。但是,那一天她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到他。对此她作出种种猜测,火车晚点了,他生病了?他负伤了?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没有出现,那些天只要一有空,她就往栈桥底下跑,无数次地跑,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后来,她大学毕业,当上青岛市的一学校教师。约会未成,人们上门说亲,劝她别再死等,说不定他早在战场上牺牲。但她坚定地相信,戴向前没有死,一定还活在人世,我要等他出现。
这一等60年过去了,她也由当年的中学生变成了老太太,但她一直没有忘记他,还清楚记得自己给他写了52封信,他回了18封。这些年她多次搬家,却把这些回信当作宝贝珍藏着,当作陪伴留在身旁,晚上睡觉就搂着这些信件睡。
这次电视节目组要求她出镜,说有奇迹将要发生。难道是要我同他重逢。如果我果真见到他,那可真是个奇迹。一想到那个兵,王老太还像个少女,心里热乎乎的,像有个兔子在心窝里乱撞。
正在王老太太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上台来。主持人介绍说,这位是志愿军英雄,在战场上屡立战功。60多年前在朝鲜战场收到一位女中学生的信,称他是“最可爱的人”。这位英雄就是台上的戴向前,那位中学生就是这位王老太太。他们俩互相通信长达两年,在信中互吐衷情,建立了深情厚意,并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约定,等朝鲜战争结束以后,他就回国,到青岛栈桥下见面。女孩答应了,说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他。没想到这次约定竟迟到了60多年,今天电视台节目组创造了这个机会,让两位老人重逢,如愿以偿。为何热恋的情人,竟然失约60年,其中的隐情是啥,戴向前道明讲清了。
老人说话了,显然太激动了,声音有些颤抖,对着话筒说,感谢电视台创造这个机会,让晚到的约会在这个隆重的场合举行。说着他打开一个纸袋,在手中扬了扬,又高声说道,这是她给我写的52封信,我一封不缺地保存着。老人打开纸袋,抽出那些带着岁月痕迹早已发黄的信纸,展现在观众面前。老人断断续续地说,朝鲜停战协议签订以后,美国却背信弃义,搞了一次猝不及防的伏击战,就是在那次战斗中,我负了重伤,被地雷炸瞎了右眼,炸掉了左臂,成为重度残疾人。我们兄弟两个一同赴朝作战,弟弟早已在战场牺牲。我的父母双亲,跟前没有子女,为了回到故乡山村照顾年老的双亲,我谢绝了国家的安排,回到了故乡的贫困山村。我这样的废人,这样的家庭,同那个女人结婚那是给人家添累赘,当然不能同她结婚。因此我一生未娶,至今仍是独身。这就是我失约隐情,还请您谅解。说完这段话,他向王老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老太疾步向前,双臂紧紧抱住戴向前,哽咽着说:“你让我苦等了60多年,你可知道这60年里我是在油锅里煎熬过来的。我始终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你不会死,一定还活着,不会让我失望。我也像你一样,至今还是独身,你一生未娶,我终身未嫁。为了等到这一刻,嫁你这个最可爱的人,最高尚的人。嫁给你我无怨无悔,因为有一缕阳光照射在我的心头。”
王老太话音刚落,两位老人相拥而抱,哭成一团,台下观众也被这份深情打动,纷纷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