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博
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县城上,那时候没有煤气、天然气,家家户户都烧蜂窝煤,每一年都要消耗掉几千斤。蜂窝煤有着黝黑的外表,圆胖的身体,从上到下还挖了一个个小圆孔,叫窝眼,像是被切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莲藕节。别看有这么多孔洞,质地却异常结实,用火钳子夹起来也不会往下掉碎屑。
烧蜂窝煤必不可少的工具是一种黑色的铁炉子,有二尺多高,肚子浑圆,颈部较细,底部还有一个通风口,可以控制气流大小,顶部有可以围着炉子转动的盖子。小小的不占地方,放在厨房非常方便。
儿时的我最喜欢站在一旁看母亲生火做饭:母亲系着围裙,弯下身子,把煤炉下面的通风口打开,点燃几张纸,扔到炉膛里,不一会儿,老煤被点燃了,从蜂窝眼冒出来一束束红光,煞是好看。等到蜂窝煤燃尽的时候,它就从黑色变成了黄色,一碰就碎。这时母亲手拿火钳子夹起一块新煤放进炉膛里面,仔细拨弄着,把新旧蜂窝煤的窝眼看准、对齐,这样炉火才烧得旺。母亲的动作行云流水,蜂窝煤燃烧起来了,锅里的水也开始滋滋作响,我也高兴地跳起来,悠悠的岁月就在这一炉火中被慢慢地煮着。
由于消耗量大,我们一家人经常提前买好过冬的蜂窝煤。县城东边有家煤店,生意也特别好。记得有一次,父亲借了一辆三轮车,带着母亲和我去买煤。一路上,父亲载着我们,两边的房子和树木飞快地向后奔跑,我的心情也格外喜悦。到了地方,父亲母亲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买煤,我就在一边玩耍。等买好煤、装好车后,我自告奋勇提出要骑三轮车,一开始父亲母亲都不同意,说这一车煤200多斤,我根本骑不动,奈何我执意要骑,父母只得允许我骑行一小段。我兴奋地坐上三轮车,学着大人的样子手扶车把手,两脚一前一后踩下去。遇到吃力的时候,我咬着牙,双腿发力,突然仿佛有人在后面悄悄推了一把,车子又动了起来,凭着惯性,我骑出去了好长一段距离,才不情愿地停下来了。我心想,把这一车煤拉回家,这个冬天就不用吃凉饭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拉煤车,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致。
记忆中,那时的冬天相当寒冷,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大雪漫天飞舞,屋檐和围墙到处是冰溜子,又长又尖,像是一根根利箭,闪着银色的光芒,蓄势待发。一早醒来,阳台上的水盆全部结了冰,远处树枝子光秃秃的,覆盖着洁白的雪花,飞鸟了无踪迹。每当放学回到家,我都会把手放在炉子上烤烤火,很快一股暖流就流遍了整个身体,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傍晚时分,一家人在厨房忙活,是最幸福的时刻。父亲生炉子,母亲切菜、炒菜。我则在一旁看着炉火,不一会儿,青菜熟了,稀饭也开锅了,香气飘满整个屋子。端上饭桌,嚼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电视里的葫芦兄弟动画片,一家人热热闹闹,让人难以忘怀。
长大后,读到“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总会想起那一块块蜂窝煤,曾经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陪伴我度过了那段简朴美好的日子。如今,蜂窝煤虽然消失了,但它始终留存于一代人的记忆深处,每当想起,都让人内心泛起点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