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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诗人相处的日子(上)

来源:绥化晚报 2022-03-04 字体:

吴宝三


 
  吴宝三,黑龙江兰西人。中共党员。197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历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黑龙江记者站记者,林业部兴城疗养院宣传部长、党委副书记,《中国林业文学》主编,黑龙江省森工总局宣传部副部长,《大森林文学》主编,黑龙江省森工总局物资局党委书记、文联常务副主席。一级作家。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第四届主席团委员、秘书长,北方文学主编。196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诙谐幽默的老诗人艾青
 

  艾青(1910-1996),原名蒋正涵,字养源,号海澄,曾用笔名莪加、克阿、林壁等。出生于浙江金华,当代文学家、诗人。1933年第一次用笔名发表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1935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大堰河》。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曾赴黑龙江、新疆生活和劳动,创作中断了二十余年。1979年平反后,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国际笔会中心副会长等职。1985年获法国文学艺术最高勋章。艾青被认为是中国现代诗的代表诗人之一。
 

  近日回辽西小住,整理书橱,意外发现老诗人艾青送我的两本书,一本是艾老半个多世纪创作生涯中用了长达五年时间写下的宏篇巨制《绿洲笔记》,另一本是《艾青叙事诗选》,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作者的题赠:宝三同志指正,1985年8月1日,艾青。忆起十几年前的几次交往,艾老那蕴含哲理的谈吐,令人深思,风趣而又让人忍俊不禁。

  1982年春节前夕,我去北京《人民日报》社改稿,一日,编《大地》副刊的徐刚匆匆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到前门附近的北纬饭店聚餐,艾青、高瑛夫妇住在那里,约我们在一起叙叙。当我乘公共汽车东问西问找到这家饭店时,艾青夫妇、诗人韩作荣、徐刚,还有《当代》杂志社的一位诗歌编辑,已围坐餐桌等候。我为迟到而不安,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艾老见我这个东北人头戴水獭皮帽子,一身风霜,笑道,你从威虎山下来参加百鸡宴,我们的鸡还未捉到呢!说罢让徐刚点菜。接着,艾老问我都在哪个林业局工作过,我一一做了回答。

  我知道50年代后期,艾老在北大荒劳动改造,曾在一个林场当过副场长,和工人一起伐过木头,还为这个林场捐献了五千元钱,便说起大森林中这个林场,艾老顿时来了精神,一起聊了起来。他说,北大荒地好,连塔头甸子都好,没有不长庄稼的地,除了种孩子不长,种啥都长!说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席间,徐刚向艾老索稿,他终于答应把《莱茵河流过的地方》这组诗交给《人民日报》发表,还跟徐刚开了一句玩笑:“我把一个最漂亮的姑娘嫁给你了!”

  1985年夏天,兴城县政府邀请艾老来兴城参观,中途被秦皇岛市政府“截获”下车。翌日,我和副县长苗会田专程去秦市迎接。由于当时正修京沈公路,路很不好走,两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四个多小时,先期到兴城的几位作家挺担心,艾老年事已高,在京又跌伤腿,怕经不起汽车的颠簸。一下汽车,一位青年作家大吼:“不坐火车坐汽车,这不把老艾折腾死了!”殊料艾青抚摸着跌伤的右腿,面带微笑道:“真是给诸位添乱。五七年当右派,前几年右眼做了手术,现在右腿又跌伤。我这个人总是右边出问题。”紧张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连那位发火的作家气也消了。

  听说艾青到了兴城,不啻是辽西一大新闻,锦州市委主要领导派市文联主席、诗人易仁寰代表市委、市政府正式邀请这位全国人大常委视察锦州。同来的作家考虑他的身体状况,劝他婉言谢绝,艾老却说,不能扫人家的兴,见见我这个从“前线”下来的伤员也好嘛!于是成行。车过高桥镇小憩,镇政府准备了一些瓜果,艾老是不吃糖也不吃水果的,却将一块西瓜吃得十分干净,只剩一层薄皮。他再三嘱咐随行的作家将瓜皮果核收拾干净,并亲自动手,边收拾边说了几句顺口溜:

  不管官多大,

  且莫摆官架。

  当面谢人家,

  背后不挨骂!

  能不能说,这是艾青成名作大堰河留给他的质朴呢?回答是肯定的。半个世纪前,艾青曾说过这样的话:“生活着,创造着;生活与创造是我们生命的两个轮子。”无论坦途还是流放,艾老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两个轮子”的转动。因此,无处不闪烁他那警世的诗句和他那风趣幽默的言谈。
 

  布衣词作家“乔老爷”
 

  乔羽(1927-),出生于山东济宁,词作家、剧作家。代表作有《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人说山西好风光》《刘三姐》《难忘今宵》等。1946年初入晋冀鲁豫边区北方大学学习,开始在报刊发表诗歌和小说,还写过秧歌剧。1948年华北联合大学与北方大学合并为华北大学,调入华大三部创作室,开始专业创作。曾任中国歌剧舞剧院院长、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主席。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梢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我打心眼里喜欢这支歌,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曾独自一人跑到家乡的呼兰河边,想要聆听梢公的号子,寻找船上的白帆。学写诗怕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这首歌对我的文学创作生涯竟产生这般重大影响。

  第一次见到乔羽是1984年。那年,中国歌剧舞剧院组团到兴城演出,做为一院之长的乔羽随团同行。能见到心仪已久的大词作家令我激动不已。他创作的《我的祖国》《让我们荡起双浆》《祖国颂》《十里长街送总理》《牡丹之歌》《难忘今宵》《思念》等几十首歌,在群众中久唱不衰。没有料到的是,这样的名家却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一见面,我称他老师,他操着浓重的乡音拉着我的手说:“我也是山东济宁人。不是老师,是老乡。”这就是对“乔老爷”的第一印象。

  彼此熟悉之后,我们很快成为朋友。那日参观兴城的张作霖别墅,说起歌词《我的祖国》。我说,“一条大河”作为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歌演唱后,风靡全国,在国外亦引起强烈反响,多少人为之倾倒。乔羽谦和地一笑,说:“就其歌词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但确实抒发了一种向上的情绪,表达了我们民族兴旺发达的情感……”

  60年代初,电影《刘三姐》的插曲家喻户晓,写这个本子时,乔羽只有33岁。影片上映后,国内外影响颇大,特别是在香港和东南亚,成为最受欢迎的影片之一。不知是否与这个电影有关,朝鲜歌剧《卖花姑娘》要选用最好的中文版本,最后是由乔羽润色,送给金日成主席阅后定稿的。

  文化大革命中,乔羽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发配到张家口劳改种水稻。周恩来总理非常关心他,几次问文化口的负责人,这使他十分感动。总理逝世,乔羽悲痛至极。《周恩来同志永垂不朽》的纪录片拍摄完成后,贺敬之推荐乔羽写这部片子的解说词,时间相当紧急,乔羽看着画面,一边哭一边写,泪水打湿了一页页稿纸,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写出感人至深的全部解说词。

  这些年来,我和乔羽来往不多,也很少见面,但不断托人捎去问候。记得《思念》这首歌经毛阿敏唱红,我曾打电话问及这首歌的创作经过。乔羽告诉我,这是一首沉积多年的词,1965年,四清运动结束后,他回到北京。当时家住在东郊的垂杨柳,爱人也在外奔波,家里久无人住。进屋后,推开窗户,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了进来,于是,灵感顿生,想起远方的朋友和亲人……

  80年代,某一年春节晚会前,中央电视台向乔羽约稿,很急,乔羽连夜写出这首《思念》。当编辑次日清晨来取稿时,乔羽还未起床。他告诉编辑稿子在书房的桌子上,这位编辑似有疑惑,乔羽却充满自信地说:“放心拿走好啦!就是它!”果然,又一炮打响。
 

神秘诗人郑愁予
 

  郑愁予,原名郑文韬,祖籍河北宁河,1933年生于山东济南,当代诗人。台湾中与法商学院(现台北大学)统计系毕业,东海大学荣誉讲座教授暨驻校诗人。他的《错误》《水手刀》《残堡》《小小的岛》《情妇》《如雾起时》等诗,不仅令人着迷,而且使人陶醉。被称为“浪子诗人”“中国的中国诗人”。
 

  小雪时节,中国作协打电话来,美籍华人学者郑愁予夫妇从美国专程去哈尔滨看冰灯,委托龙江作协协助接待,我才得以走近这位文坛瞩目的神秘诗人。

  郑愁予孩提时代随父南北辗转,抗战胜利后到北平,就读于崇德中学。1949年随家人去台湾。1958年大学毕业后,在基隆港务局供职十年,1968年赴美,在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班研究深造,曾获艺术硕士学位。现旅居美国,任耶鲁大学东亚文学系教授。

  郑先生其人其诗皆是不俗的“这一个”,让人颇感神秘。他酷爱体育,运动场上剽悍骁勇,但诗中却是一位多情种子,尽抒浪漫情怀;他有着极其深厚的文学功底,但学的不是文科,毕业于法商学院;他是现代派诗歌的力行者,为人却是循规蹈矩的传统学者。他的成名作《错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此诗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台湾现代诗歌流行大陆之时,众多文学青年动辄“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可见其影响之大。初见郑先生,和我想像的判若两人。他衣着简朴,性格开朗,极为随和。乍见之下,让我想到一个人——在电视剧中最初饰演诸葛亮的那位憨厚演员。从机场进入市区的车上,我告诉郑先生下塌天鹅饭店,省作协尽一点儿地主之谊,郑先生抱歉道,行前在网上已订了房间,在松花江边的香格里拉,没来得及告知你们。到了住地,他执意让服务生提行李,不让我伸手,到房间后方得知,他下车后即付了小费。郑先生夫妇邀我喝咖啡,说了说在哈的日程,之后着重加一句“自行活动,不用陪同”,在我一再坚持下,双方达成“晚饭后同游中央大街”的口头协议。

  尽管天冷得滴水成冰,郑先生夫妇对中央大街风格各异、统一和谐的建筑艺术之长廊饶有兴致,流连忘返。天太冷,冻得手脚有些发麻,我建议到路边的书店暖和暖和,二位欣然随我前往。在这家书店里,我意外发现王安忆、梁晓声主编的《课外名篇》(高中版·诗歌卷),其中选有郑先生的《错误》一诗,正待细读,郑先生买了一本赠送给我,我在柜台前转了一圈,买了一本我的散文集《叶述华年》回赠给先生。回到饭店,郑先生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每天必看的美国电视台播放的新闻,之后在赠我的书上写了一段留言:宝三兄引领我和内子梅芳在冰天雪地中游中央大街,书店避寒片刻,购得此书,收有《错误》一首,以为赠。郑愁予2003年初夕于哈尔滨。郑先生不仅普通话讲得好,汉字写得也漂亮,我感慨不已,树高千尺离不了根哪!此后的几天里,郑先生夫妇“自行活动,不用陪同”,几次打出租车到冰雪大世界观赏冰灯,夜半方归。郑夫人患有腿疾,行走困难,想起她下飞机时乘坐的轮椅,我顿悟只请我们接送飞机的个中原由。

  在机场我们惜别之时,再次谈起《错误》这首诗,郑先生妙语连珠。他说,每一个人都是诗人,如果他真诚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中。当飞机直上云端的刹那间,我忽地想起忘记问他名字的由来。郑愁予——“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我揣测,似从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这首词中而来,至于何故用此名,就不得而知了,亦为这位神秘诗人又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未完待续)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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