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东风刚刚解冻,风里还保留着冰冻过的痕迹,最鲜明的表现便是温度。因为气温低,清晨出门,人们都会下意识地紧一紧衣裳,怕有风漏进脖颈里来。当此时节,寒潮也多,一阵接着一阵,频繁地出没于大地之上。同为寒潮,春天的寒潮与冬天的寒潮又各有不同。湿湿的,潮潮的,能透过肌肤直接渗透到人的心里去。
“晓漏铜龙报早春,青阳景物动芳辰。”如果说春江水暖的秘密鸭子是最先知道的,那么第一个截获“春临大地”这一情报的则是草木。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嫩柳初黄,颜色未浓,只有走近了细看才能发现。驿外断桥边、高墙深院里、公园道路旁随处可见的梅花就不同了,它在春天还未到来时就已经在枝头盼着了,一朵,两朵,一枝,两枝,一树,两树,继而开得满山、满城都是。
梅花用一场盛放把春天接至人间,又把人们从家中赶到屋外。雨水前后,出门打卡看花的人越来越多了。天晴时,他们呼朋引伴地去看,下雨时,则独自撑着伞去看。天气不同,看花的心情也不同,但总体而言是愉悦的,可说是各有各的闲适,各有各的滋味。
当然,相比于繁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的阳春三月,早春的春意无疑要淡上许多,它如一幅含蓄的水墨画,“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但是,此时的春天自有它的可爱,否则古人也不会为它写下那么多的诗歌了。关于记录雨水前后大地风光和游览心情的诗歌,我最喜欢宋人刘辰翁的一首七绝:“郊岭风追残雪去,坳溪水送破冰来。顽童指问云中雁,这里山花那日开?”残雪,溪水,大雁,顽童,这些意象互相交织,给读诗的人描绘出一幅具有浓浓生活气息而又别具趣味的早春景象。
顽童的发问,大雁没有回答,雨水却以行动热情地回应着。它们御风而至,落在山头,落在屋顶,落在马路上,落在溪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滴滴答答,时而乒乒乓乓,好似一支多重奏的鼓舞人心的战歌,为作物生长、草木萌发积蓄着力量。
雨水落在土里,生机在土里迸发;雨水落在枝头,生机在枝头迸发;雨水落在水底,生机在水底下迸发……当此时节,走在乡间小路上,路宽不宽不重要,花开没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春天已经来了,你也该来了。
就像平静的海面下实则蕴藏着澎湃的力量,雨水时节若有若无的春色里,藏着的则是啼鸟劝客、小桃撩人、梨花白头、烟柳满皇都、花重锦官城等等的诗意景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雨水,这是一个过渡的节气,也是一个含蓄的节气。有了它,也就有了春天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