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铎
梦里,我到过一处残垣断壁。那是一派怎样的萧瑟与荒凉?一所敝屋,屋顶已没了半边,房梁搭在地上,上面积满灰尘,雨打过的痕迹触目惊心。墙角边,蒲公英静静地开放,风吹过,飘散了满天。有的只剩下一片墙基,上面长满了小花,空自放着,全然不顾周围的寂静。石榴树静静地站在那儿,诉说着昔日的欢声笑语。
我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我想,倘若有那么一天,我的家,我的故乡变成了那样,我该去向何方?
多少年前,我们的祖先守着我们的故乡,村外有田,村中有树,有井,有老屋。他们一代又一代在这里劳动、繁衍、生息。他们厮守着这贫穷又温暖的家,苦中作乐,直至生命最后一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太阳升了又落,炊烟起了又散。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故乡老了。她带着沉重的呼吸,从露水和轻雾中走来,面目已非昨日。她不再是我们记忆中的故乡,不再有春日里一场雨的静谧;不再有夏季里满村的麦香;不再有秋天里喜人的金黄;不再有冬季里雪白的期望。她是一个风中守望的老人,站着,目光里充满了期盼。
故乡,我们的根。
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是没有根的。无论一个人的外表多么光鲜亮丽,他依然离不开深深扎在地下、融入血脉的根。哪怕他走了一段崎岖难行的人生路,耗尽了他的全部心血、气力,只剩下一具风烛残年的躯壳。
每一个漂泊在外的人都在奔波、劳碌。表面上,他们离故乡很远,但,在他们内心的最深处,故乡,仍是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冰冷、坚硬的城市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渴望,也是一种恐惧。他们努力向着城市的繁华,却恐惧着城市高不企及的一切。城市,不是他们的依靠,而故乡,才是他们的根。
每一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每一个人都在守望乡愁。
在农业文明的世界里,无论一个人离他的故乡多么遥远,他的情感方式和生活方式是不变的,他们的故乡是永远的故乡。但在现代文明里,离开故乡,时间、空间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人与自然,与四季的变化都没有关系了。他被孤零零地悬挂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之间,越发感到城市的冰冷,开始想念自然,与故乡的依偎。而他的故乡,却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再也找不到依偎,乡愁便油然而生。一种守望,变成一种渴望。
乡愁的背后,是无法融入城市的恐惧和无法回归故乡的悲伤,是一种被隔离。一个人的城市不能给他安全感,这个城市不是他温暖的家。他看似是融入了城市,实际上是常年的被隔离,他不能选择,只能被时代携带着前进。有一天,他回望,发现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自己的根也失去了。在倍感孤独的时刻,他会感到故乡的舒适与亲切。在他的梦里,故乡的小河在缓缓地流淌,鱼儿在欢快地游。老家的面孔是那么清晰,父母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邻里亲切的话语在耳畔萦绕。家的感觉是那么温馨。
找回故乡,就是找回我们的那一份情。这份情不仅仅是家乡的老屋,故乡的河流。从前,人们在乡村里生活,一切是那么井然有序。而现在,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故乡的人都流向了城市,再没有交流的情感,情感的流失是一种必然。一个人在城市找不到归属,他的心便自然而然的流向了故乡。
找回故乡,需要我们找回我们与家乡的关系。其实,就是对乡愁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