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喜伦
昆明西山又叫碧鸡山,我原本不知道山上有什么景观,但我却知道这座山托举着一个曾用铿锵有力的音符唤醒祖国和人民的伟大灵魂,一个曾用像烈火一样的歌声点燃人们的热血,激发出无坚不摧力量的青年才俊,他就是中国新兴音乐的开创者和奠基人聂耳,碧鸡山也正因为有了聂耳的英灵,碧鸡才能昂首长歌。
走近墓园,我顿时被那匠心独运、别具一格的设计所吸引。墓地布局宛如一把平放的云南月琴,也是聂耳喜爱弹奏的月琴。墓穴恰在琴盘的发音孔处,暗喻聂耳植根于云南民族音乐的沃土之中。墓室前用白色花岗岩雕凿的山茶花组成的花环,细腻精美。琴盘顶部的石碑上,刻着“人民音乐家聂耳之墓”9个铜铸金字。墓前7个鲜艳竞放的花圃,寓意了7个音阶。墓后弧形浮雕上,镌刻着一组画面:在风起云涌的天空下,一群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迈着坚定的步伐高歌向前。
墓园里立着一尊高约3米的汉白玉聂耳全身塑像。他身披一件风衣,身着整洁的西服,静立在鲜花丛中,左手拉住被风吹动的衣襟,右手随着思绪轻轻舞动着。他面目刚毅,目光低垂,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构思新作,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美妙的旋律而沉醉其中了。从他的神情中,我读出了浪漫,读出了坚强,读出了坦然,他是在用音乐描述美丽的梦境,诉说中国人的责任,唤起大众的觉醒,激发人们的斗志。
他把歌声作为对侵略者发出的怒吼,把琴弦当作与日寇作战的利剑。他创作的《义勇军进行曲》等音乐作品,成为“九·一八”事变后中国人民抗日救亡的催征号角。
从我踏上西山时起,耳边总是回荡着高亢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这支歌在血与火的年代飞出枪林弹雨,飘过烽火硝烟,在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响彻中华大地。这支歌融汇了东方巨龙的长吟、金鸡的鸣唱、醒狮的怒吼,是长江黄河波涛的交响!
我一字一句地读着墓地屏风墙上的墓志铭,细细地咀嚼着其中的每句话、每个字:“聂耳同志,中国革命之号角,人民解放之声鼙鼓也。其所谱《义勇军进行曲》,已被选为代用国歌,闻其声者,莫不油然而兴爱国之思,庄严而宏志士之气,毅然而同趣于共同之鹄的。聂耳乎!巍巍然,其与国族并寿而永垂不朽乎!”
我想,这评价是恰如其分的。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史中,聂耳无愧于人民的作曲家、音乐家,但他又是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形象永远定格在后人的纪念和惋惜中。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的心情一如被雨打湿的裤脚一样沉甸甸的。雨中,我在聂耳墓前静立着,静立着。此时此处,隔着70多年的光阴,我依然能够感受到聂耳那年轻有力、充满激情的呼吸。我在心里默默请求聂耳原谅,原谅我不曾献上一束鲜花,但我又宽慰自己,也许鲜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了灵魂的沟通,我已在墓前献上了心灵深处的虔敬。
聂耳墓尽管花团锦簇,但依然显得冷清,只有雕塑的聂耳孤零零地站在墓前。而距此不远的西山龙门景区却人声鼎沸、游客如织。我在聂耳墓前想了很多很多。一个生命终止了70多年,但他的灵魂却不曾终止。虽然他的墓地太过冷清,可他的灵魂却在一切沸腾之地放声高歌。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事迹,更多的人不知道他的墓地,可只要大家都在唱这首歌,他就永远不会冷清,不会孤寂。
细雨中的墓地显得格外宁静、肃穆、深沉。是的,这里容不下浮噪,也容不得喧嚣。我想:人各有志,还是让喜欢热闹的人去凑热闹吧,让热衷追逐功利的人去追功逐利吧,不要来这里破坏宁静的环境,不要玷污了这片圣洁的净土。
我很想在这里多呆上一会儿,这是一个孕育灵感的好地方。在这里,能看到生命的死亡因伟大而美丽,能听到生命超越死亡的歌唱。在这里,激情凝固成岩石,音符化为小鸟,旋律流成山溪,雨滴弹奏妙曲。这是一个永恒的音乐世界!我此时真想把聂耳轻声唤醒,请他为深爱的伟大复兴中的祖国再谱写一支进行曲,写出更加伟大而美妙的篇章。
临告别聂耳时,我耳边响起了一句熟悉的诗句:“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站在聂耳墓前,我确信:世界上有的人真的会永生。聂耳永远活在那雄壮高昂、激荡人心的歌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