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喜伦
我国历史上有不少事物,以历史名人的名字命名,如诸葛亮的“孔明灯”,苏轼的“东坡肉”,戚继光的“光饼”,孙中山的“中山装”,酿酒专家杜康则干脆成了酒的代名词。而我在大西北之行中,又遇见并感受了“林公井”。
那是在吐鲁番一带,偶尔看到路边戈壁滩上,有排列有序的沙堆,一排排,一行行,像是一座座坟茔。询问得知,这是坎儿井,又叫“林公井”。
我精神为之一振,这可是同长城、大运河齐名,并称为我国古代三大工程之一的坎儿井工程啊,人们称它为“活着的文物”。
由于吐鲁番是我国著名的“火炉”,高温少雨,全年平均降水量只有16毫米,而年蒸发量却在3000毫米以上,只能凭靠北面天山、西面喀拉乌成山的雪水资源,来滋养绿洲与生灵。
在吐鲁番,这天我来到一处坎儿井乐园。
园内流水淙淙,林木青青,一条条葡萄长廊绿荫匝地。园中有三条坎儿井,最典型的一条叫米衣木·阿吉坎儿井,由开掘这条井的人的名字命名,已有200多年历史了。
我沿着旋转梯下到暗渠,一股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顿时感到一阵舒爽。原来,坎儿井颇有点像过去挖的地道,整体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蓄水池)构成。竖井是开挖暗渠的通道并用来通风,暗渠便是地下河道,明渠把水引入涝坝或直接浇灌田地。
米衣木·阿吉坎儿井的园中部分,处于井的下游,水从暗渠流出进入明渠。渠中的水十分清纯,我在出水口俯身接了一瓶水,一口饮尽,顿觉甘冽凉爽,沁人心脾,酷暑中浑身的燥热,一股脑儿地消失了。
鸦片战争后,因虎门销烟而获罪的林则徐,被发配新疆“效力赎罪”。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正月十九日,林则徐初到吐鲁番,他在日记中这样记述:“见沿途多土坑,询其名曰‘卡井’,然引水横流者,由南而北,渐引渐高,水从土中穿穴而行,诚不可思议之事。此处田土膏腴,岁产木棉无算,皆‘卡井’水利为之也。”
年逾六旬身为“罪臣”的林公,把个人荣辱得失置之度外,到新疆不久,便拖着病体组织西域人民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发展农耕。《新疆图志》载:“林文忠公谪戌伊犁,在吐鲁番提倡坎儿井……文忠命于高原掘井而为沟,导井以灌田,遂变赤地为沃壤。”
据上世纪50年代的不完全统计,全疆约有1600多条坎儿井,总长度达5000多公里,近乎与黄河一样长。
在林公兴修水利之前,坎儿井只限于吐鲁番,只有30余条,在他的推动下,从1845年到1877年,吐鲁番、鄯善、托克逊新挖坎儿井300多条。鄯善七克台乡现有60多条坎儿井,多是林公来吐鲁番后新挖的。
《鄯善乡土志》上说:“用坎水溉田创之者林则徐,兰坡黄氏继之,迄今坎井鳞次利赖无穷焉。”由此,当地群众把坎儿井称之为“林公井”。
据考证,吐鲁番坎儿井源于中原井渠法,它是历代兵屯士卒和本地人民因地制宜,并加以创造性发展的产物。远在神农氏时代,我国就有九井自穿相通的传说。《庄子·秋水篇》中曾有“子独不闻夫坎井之蛙乎”句子。《水经注》记述汉代耿恭在吐鲁番附近穿井,使“水泉奔出”,很像坎儿井水自流。到了清朝乾隆年间,坎儿井则称为卡井。
面对“林公井”,我想了很多很多。
林公本不是坎儿井的发明者,可为什么有“用坎井溉田创之者林则徐”的说法,而“林公井”之称又得以盛传呢?
这或许是善良的新疆人民对林公的一种景仰与爱戴吧!
翻开中国近代史,林则徐对即将倾覆的满清王朝来说,可谓栋梁之臣。可悲的是,林公却因销烟获罪被发配流放,然而他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坦荡情怀,续写了爱国主义新篇章。在广东可以销烟,在遥远的大西北,同样可以为民造福。
林公在个人命运的极端苦难中,引领民众修造的一条条“林公井”,见证了一个为官者对百姓的责任,固守了他灵魂与人格中的高贵伟大。
这说明,是金子放哪里都会发光,一个心里装着人民的人,无论身处顺境或逆境,都会为人民贡献自己的光和热。
从“林公井”的得名,我想到一句古诗:“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口碑如明镜、重千钧,连千载尚存的石碑、玉碑,也不能与其相比。
“林公井”就是人民群众最好的口碑,是一部传世的传记,林公由此而永远活在人民群众的口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