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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是件有名有份的事

来源:绥化日报 2024-05-06 字体:

葛亚夫
 

  在乡下,村人有名姓,土地有名姓,庄稼有名姓,劳动也有名有姓。进城后,村人便把名姓留在家乡。在城里,他们没有名字,统一叫农民工。他们不停地迁徙,变换身份,像候鸟一样栖息和生活,有时叫瓦工,有时叫钢筋工,有时叫水电工,有时叫水泥工,没有自己名字的村人,也如同一把瓦刀、一截钢筋,更接近一种职能或工具。

  村人隐姓埋名,以此为生,活成生命最本能、最原始的部分。偶尔,他们的名字会被喊起,在一份合同或花名册上,因为各种的故事或事故。在城里,村人是蒙面的夜行者,不愿也不敢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们是城市的原创作者,却活得像隐形的枪手,没有署名权。

  人没了名姓,就活成替身,劳动也身份不明,不会有一砖一瓦的遗传和指证。

  楼房盖得再高,也不会随村人的名姓,也与他们无关。房子被编上号,和他们一样,变成数字和市场。住房的人也不会想,他们如注的汗水、流血的脚、磨出水泡的手。他们生活的滋味,与村人的酸甜苦辣,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土地,村人成了城市的长工、短工。

  在村庄里不。每个人都有姓名,都是完整的人。叫一个人的名字,也是叫一个人。

  劳动需要名姓,才能让一块庄稼和另一块庄稼有所不同,让一户人和另一户人、一个人生和另一个人生有所区别。村庄里,劳动都有名姓。一株庄稼、一处房子,无论搁置多少年,都没人冒名领走。

  所以,不管走多远,村人都会回去,回到他们的名字里,回到名副其实的人里。

  当村人老了、病残了,他们就自动丧失在城市“工”的权利,现出农民的原形,黯然回乡。劳动创造了人,城市筛选人,尤其是农民和农民工。大一岁,或小一岁,劳动的本能就自动掉线了;少根指头,或丢只手臂,劳动的职能就在事故中丧生了。农民和农民工泾渭分明。村庄不在乎人的老弱病残,一视同仁,一样接纳他们,赋予他们劳动的权利。

  土地会给他们都提供一份工作,让他们把城里遗失的部分,一点点找回来。年长的和年少的、身残的和体弱的,随他们名姓的麦子和玉米……都和他们一样,有着古铜色的肌肤。

  农民,是人,有血有肉,有名有姓,是村人生命的全部。农民工,是职业,是人养家糊口的那部分。祖先坐在草地上,造出“劳”:草字头,“土”宝盖,一把力气。用力者劳,就是戴着草帽劳作的形象。当这人不是坐在草地上,而是坐在脚手架上,有多少安全隐患?古文字“劳”从悉,劳动是对心的采撷,是根茎叶花的和谐,是土草力心的统一。当脚下是悬空,手中是钢筋,眼前是故乡,心里是金钱,这是怎样矛盾啊!劳动也在矛盾里不断颠沛、迁徙。

  劳动是件有名有份的事。就像村庄有名姓,城市有名姓,劳动者也有名姓。


编辑: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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