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这组平凡小人物的抗战故事,均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采写而成。作家敏锐地抓住抗战时期普通人物的行为细节,不仅细微描写了人物的静态环境,还着力讲述人物的动态内心,把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雄辩地证明,英雄人物竖起抗战筋骨,而普通人物铺展了抗战血肉,民众才是抗战的根基和源泉。
书写故事着力写好细节,既是写作技巧,也是必备素质,作家深知“没有细节就没有艺术,也就没有故事。”因此通过细节写出人物的情感原点和性格秘密,告诉读者正是那些参与抗战的人们把细节做到极致,才取得抗战的全胜。
暗藏杀机
石磊
梁三喜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剃头匠,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剃头、刮胡须。他剃头、刮须就如同挠痒痒,那痒别有滋味,痒在头皮嘴巴上,却甜在心里,其滋味就是生花妙笔也描绘不出来。
有这般的手艺,前来让梁三喜剃头的乡亲能挤破门框。他来者不拒,宁可不吃饭,少睡觉,也要把他人的头剃得干干净净,把胡子刮得毫毛不剩,最终把乡亲打发得乘兴而来,乐呵而归。梁三喜既是热心人,又是倔犟人,自从日本鬼子进了村,并派松田当主持,霸占了偏脸张村的大权。这小子坏透顶了,坏到啥程度,百姓说,“这小子头上长疮,脚底流脓,是坏透腔了的那种”。松田自从把持偏脸张,无恶不作。这小子真是毒如蛇蝎,狠似豺狼,村里人恨得牙根疼,但对他又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
梁三喜见此情景,为自己定了一条铁规,剃头的手艺只为服务乡亲,绝不为小鬼效劳,连鬼子的“狗腿子”也别想沾边靠前。
一天清晨,一直阴的天空突然放了晴,阴云像躲避阳光似地躲到角落里,山峰抹上胭脂色的霞光,只待了一会儿,红中透出明亮的金黄,接着红霞散开,金光一道道地射出,横的是霞,直的是光,编织成一副光华的“蛛网”。早起的人们见到今天的天空变得如此明亮,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不过心头的压抑难以一时清除,人们有些纳闷,今天为啥这般的明亮,难道有好事降临。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松田从一家农屋出来,这小子细长的个子,那张矮瓜脸说不上是胖还是肿,两个肿眼泡子耷拉着,指定是睡觉刚刚醒来。
出乎人们意料,这小子没进他的“公寓”,却走进梁三喜的剃头棚。老梁大弯着腰,一只胳膊伸着,笑盈盈地做出迎接的手势,点头哈腰地说:“皇军,请……请!”
松田头不抬、眼不睁,低头吼叫,用中国话说:“我来剃头,你给我净场,一个中国人也不能留!”说着拍了拍腰间别的驳壳枪。
“那是,那是,中国人一个不留,绝对安全!”梁三喜低三下气地说。村民看到这情景,有些纳闷,这个倔老头,今天咋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松田进屋一扫,的确空无一人,这才往座椅上一歪、双腿一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却紧握着枪把,时刻提防着有人暗算,警惕性非常高。
梁三喜急忙为他围巾、洗头、打皂……一切干得利索,很得松田赏识。他使出全身手艺,剃头刀在他手里就像玩杂耍一样,在头皮上飞快地滑行,毛发也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松田顿感酥麻,似乎有只蚂蚁在头皮上慢行蠕动,让他感到透心地舒服,那只紧握手枪的手慢慢放开了。
只用了十几分钟,一个光头出现了。松田陶醉地眯起双眼,哼唱着小曲,片刻功夫,便停止了吟唱,打起了呼噜。梁三喜知道松田已经进入梦乡。于是,他摆正了松田的头,把肥胖的脖颈显露出来,只见脖子上的道道青筋就像蚯蚓裸露着,而且一蹦一伏地跳动着。他把剃头刀在空中舞了一圈,猛地朝下刺去,锋利的剃刀在脖子上横划了一下,只见那股污血像喷泉似的四处喷溅而出,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像条死猪一样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梁三喜杀死松田以后,没有跑,也没有躲,反而昂着头、挺着胸,仰天大笑,围拢的人群劝他赶紧跑。他轻笑一声,坚定地说:“我为什么要跑?松田杀了那么多中国人,理应丧命。如果我跑了,反倒觉得理亏。”这话说的血性,是国人的气概。
梁三喜脚踩着那片污血,像旗杆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被众人拥着、推着,才离开……
错职辉煌
刘建超
从小给地主老财家放羊的小刚,受不了那个窝囊气,13岁那年就想找抗联当兵,他连夜翻了五道岭三条沟,总算在丛林里找到了抗联。
接待他的是个大个子李队长,小刚对他说:“俺要当兵打鬼子,给父母报仇。”
李队长收下小刚,并没给他发钢枪,却交给他一根放羊鞭。小刚百思不解,愤怒地说,“我在家就是放羊的,到队伍上还让我放羊:这和打鬼子不沾边呀!”小刚不干了,把鞭子一摔,拧着脖子生气地说:“我翻山越岭跑到队伍,一心想扛枪打鬼子,现在仍让我放羊,这兵不是白当了吗?”
李队长说:“看看你这个头,还没有三八大盖高,上战场还轮不到你。”
“不让上战场,这兵不是白当了!”
“没白当,放羊和放羊可大不一样,以前你是给地主放羊,现在是为抗联放羊,能一样吗?”李队长耐心地解释说。
小刚全当耳旁风,根本听不进去。哭着闹着就是不接放羊鞭,李队长见此景再没说啥,进屋端碗菜汤粥说:“我对放羊没经验,这羊让我养得越来越瘦,你有经验,能把羊养得肥实,那也是为抗联出力做贡献。”
“能为抗联作贡献!”小刚听了这话,感到开心,一扫脸上的愁云,接过放羊鞭。李队长接着温和地说:“一会儿咱俩就赶羊上山,我先带你到密营里转转。”
密营就是挖在山坳里的地窖,里边又潮又湿,躺着几十名伤病员,个个瘦得皮包骨,脸色黄得像蒙了一层黄表纸。有个伤员的枪口比小碗口还大,直往外流脓淌血,让人看着揪心地疼。见景生情,李队长对小刚说:“这些伤员多么需要营养恢复身体,好早日上战场打鬼子。我们放羊人责任重大呀,伤员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羊肉和羊奶,只有把羊养肥了,才能杀羊、挤奶,给伤员补养身体。你说我们放羊人,是不是也是抗战的一员呀!”
听了李队长这么一说,小刚乐开了花,张着大嘴哈哈笑起来:“我喂肥一只羊,算不算打死一个鬼子。”
“算,当然算!”
“说话算数。”
“驷马难追。”
小刚虽然年纪小,放羊却是行家里手。他知道队伍养的都是山羊,这羊喜欢干净,不喜欢潮湿和脏臭。他就重新搭起了羊圈,让圈既朝阳又通风。他还把竹筒底部钻上几个小孔,里边放上盐,羊伸着脖子才能舔到盐,他说盐能让羊不生病。
李队长以前总是让放羊人早早把羊赶出去吃草。小刚说,这可不行,树叶、草径上有露水,羊吃了沾有露水的草会拉肚子生病,要等到太阳出来,把露水晒干后,才能赶羊出圈。
小刚放的羊不但增肥快,个个溜光水滑,而且繁殖得也快,有7只山羊,生下36只羊羔。当他看到有几桶鲜羊奶送到卫生院,心情就像山坡上的蓝天白云舒展得无边无际。
小刚在抗战时期养羊故事,看似平凡,却同抗战紧密联系在一起,视为抗战的一部分,他把放羊看作崇高的事业,拼死拼活地做出精彩,接下来的事实验证了这点。
第二年秋天,抗战队伍要往西进行战略转移,羊群也要跟队随迁。一片白花花的羊群目标太大,况且敌人已经开启了大扫荡,如果暴露了目标,就会影响整个部队的转移。小刚就同李队长商量,另走一条山道,干扰敌人的注意力。这条山道岭高林密,十分难走。小刚赶着羊群黑夜赶路,白天住宿,尽管这样也难避开扫荡的鬼子。一个夜间,在山沟里遇上鬼子,小刚让李队长先走,自己留在羊群后故意弄出动静,这才把鬼子引到另一条山沟。就这样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小刚一只不少地带着112只羊群归队,其中21羊羔是途中生产的。
小刚瘦得像根干柴棒,羊群却只只膘肥体壮,部队领导见了他,同小刚拥抱在一起,称赞他是抗日大功臣。
小刚荣立战功,那张泛黄的立功证书,至今还挂在堂屋里,已近百岁的小刚天天凝视奖状,那份喜悦挂在他满是皱纹的眼角……
经血鲜红
陈力娇
时值12月底,河彻底封冻了,树林没有叶子,变得光秃秃地没有了遮挡,再靠树林隐藏成了神话。天仍然在飘着雪花,这样的严冬让没穿棉衣的女兵冻得哆嗦成一团。
昨晚那一场突围,牺牲了一个连的兵力,多亏三小队拼死拼活抢占了一个山头,阻击了日伪军,否则她们七个女兵也会一样牺牲。大部队撤退后,阵地变得异常寂静。伪军刘七本想带领鬼子冲杀上去,可到了半山腰,忽然又折回去。刘七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让女兵倍感疑惑。
刘七是伪军中队长,同日本鬼子来往甚密,同抗联也有过多次接触,但每次都让他侥幸逃脱。他并没有痛改前非,反而越发变得效忠鬼子。此人奸诈多疑,贪图享乐,这才成了日本人的一条“忠实狗”。
女兵队长向花和刘七是一个屯子的,对他知根知底,她认为刘七铁心跟着日本人,一定会献计追杀女兵,好向日本人邀功讨好。副队长九香不同意,她认为刘七不敢追上来,追上来定会第一个挨她的枪子,因为她枪法准,总是一枪击倒一个敌人,死在她枪下的鬼子不计其数,刘七追上来遇上她,必死无疑。刘七这个鬼机灵,绝对不会冒死追女兵。
七个女兵坐在掩体里想办法,怎样离开鬼子视线,逃出包围圈。鸡冠山后面是条冰水河,冰面一望无际,只要从鸡冠山崖壁溜下去,再过二百米开阔地,弯腰到达河面,就有希望躲进对岸深山,鬼子便发现不了。
大家认为这是条思路,不过得冒险,九香认为打仗就是冒险,哪有不冒险的仗,出奇制胜,这奇就是险。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女兵兜兜却不是好声地叫起来,“我下身流血啦!”
兜兜才15岁,是最小的女兵,又是个孤儿,非要跟着抗联打鬼子。向花作为小队长,既心疼这孩子,又看重这孩子,因为她聪明伶俐,枪打得又稳又准,当兵是把好手,最终还是带着她一起打鬼子。
兜兜第一次来经血,不知道流血是女人的“例假”,所以才惊叫。九香听后就笑起来说:“都成人啦,连这个都不懂。”话音还没落地,兜兜又大声惊叫起来:“这血来得太猛了,顺着裤子往下流!”九香急忙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教她咋用。这一招根本没奏效,血不但把手帕染透,还顺着裤筒流到草鞋,落到雪地上红了一片。
向花惊讶地说:“这是血崩呀!”因为向花家祖传是中医世家,懂得一点医学知识,月经来得这样凶猛,就不正常,造成血崩是由于太紧张、太劳累。不过这“例假”来得太不是时候,如果这样继续大流血,会把人流死。经血继续流,流到雪地上,敌人也会沿着血迹追踪她们,那就给刘七留下一条追踪的路标,当务之急就是立马把血止住。
她们正说话间,兜兜自己也一直想办法止住经血,没有纸,没有草灰,兜兜急中生智,把自己的棉袄袖撕下来,夹到裤裆里,其他女兵也纷纷地把棉袖子扯下来,但此招仍然不灵,经血来势照旧凶猛,大有喷发之势。
九香见状十分着急,冲着向花大声呼喊:“向队长,你是中医世家,必定有办法解决,这样下去,兜兜会丧命的。”
向花思索片刻,无奈地说:“办法倒有,就是太残忍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用。”九香问:“会不会影响生命?”向花摇摇头说:“那倒不会。”
向花出的祖传招数,确实残忍,山上有一眼泉水,水积在低洼处结成冰,向花让兜兜把鞋脱了,赤脚站上去。兜兜照此说法站上去,几分钟以后,裤子里的血果然止住了,兜兜高兴地说:“这法子真管用,果真血不流啦。”
向花全身颤抖着,眼泪流到脸颊上,鼻子一酸,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说:“就这一次,兜兜就不能再生孩子了,毁了她一生呀!”
全家当兵
柳林
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抗日战争进入最血腥最残酷的时期,侵华日军巴不得一下就吞并中国全部领土。他们的野心迅速膨胀,调集重兵到中国东北,对抗联部队进行惨无人道的“围剿”,部队损伤惨重。在这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生和死考验着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公民,是爱国还是守家?在红星村引起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送谁去当兵,成为尖锐而鲜明的话题。
争论最为激烈的当属葛宗伟一家。葛老汉当年58岁,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铁蛋,二儿子钢柱,三儿子不可思议地取了个女孩名字,叫“冰凌花”。
当时,日本鬼子侵入中国东北,紧接着义勇军风起云涌,民众义愤填膺,两个儿子火气正旺,争先恐后加入义勇军队伍打鬼子。头一阵大儿子铁蛋冲锋陷阵,挂了重彩,送到家不到半个月就以身殉国;二儿子钢柱也在日军飞机空炸中丧生。这时,他的三儿子已经长到16岁,立即给儿子改名叫冰凌花。他认为这种花顶着严寒生长,冒着风雪开花,才是长命之花。
不久,抗联的部队打进了红星村,那场战斗同守村鬼子打得激烈,几乎是一场血战。抗联是一个班,守村鬼子是一个排。抗联战士把生死抛到脑后,三进三出,凭着拼命精神,收拾了鬼子一个排,当然抗联损失也惨重,全班12人牺牲了8人,急需补充兵员。全村迅速掀起“父母送儿去当兵,妻子送郎上战场”的热潮。血气方刚的冰凌花要继承哥哥遗志,第一个报名入伍参战,抗联班长也相中了冰凌花,认为他机灵果敢是块当兵的好料。
这本是水到渠成的好事,葛老汉妻子郝翠花却对丈夫说:“咱三个儿子已有两个为国捐躯,现在只剩三儿子,如果他再牺牲,咱葛家就绝户啦。我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不能再为你生孩子,我不能做不忠不孝的女人。”
葛宗伟说:“看你说的,当兵就一定会死呀,咱三儿子既壮实又机灵,不会阵亡。”
郝翠花眼珠子一翻,冲着丈夫剜了一眼:“子弹长眼呀,还能躲着你儿子射?”
葛宗伟没反驳妻子,换了个角度说:“鬼子野心大着哩,占领了东北不算,还要吞并全中国,真要当了亡国奴,子孙照样活受罪,让鬼子杀了,不照样是绝户。”
郝翠花说:“你讲得在理,不过真把儿子送去当兵,我就死得快啦。你说这样好不好,咱俩跟着儿子一块去当兵,上不了战场,我能做饭,你能站岗放哨,最要紧的是咱能跟儿子在一起,儿子在眼前,我也就放心啦,还能为国家作贡献。”
“你这个想法妙,这个设计好,明天我就找抗联班长申请。”葛宗伟乐呵呵地说。
这个想法正合班长心意,这才有了“全家当兵,火线入伍”的新闻,像一阵风似的传遍四乡八村。
珍藏罪证
马其军
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爷时常炫耀地讲起在南京城一家小照相馆打工的事,照相馆门面不大,只有一间房,看着也不起眼,却在南京城里站住了脚,还颇有名气。因为小照相馆照出的相片清晰,眉眼分明,不仅每天的顾客川流不息,连日本人也经常光顾。
大爷打工的这家照相馆,地处南京城南门,开门就能看见玄武河,小河不大,河水浑浊,河面上经常飘来些门板、破瓢、包袱,也有赤身裸体的小孩尸体,不知在河里漂流了多长时间,已经变得胖头胖脑,脸面朝下,头发打散在水里像一蓬水草。大爷知道,那是逃难百姓的遗弃物品和夭亡孩子。看着这些,大爷心里开始哆嗦,皮肤一阵阵发麻,仿佛只有这样,心脏才不会大幅跳动。大爷不忍心看这些场面,但又禁不住诱惑,时常偷跑出来,站到河岸上看。
大爷在照相馆打工干的差事是冲洗照片,冲洗的底板有两种;一种是老板照相的底板;另一种就是侵华日军送来的底板,他们自己怕麻烦,照完相后送到这里冲洗,把底板变成相片。这个差事,有时忙也有时闲。忙的时候,他经常会干通宵;闲的时候,可以在河畔溜达观景。不过这样的时机不多,总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有一天深夜,邮差送来一个胶卷,说是日本兵照的,要连夜冲洗,洗成照片。邮差板着面孔,一字一板地下令:“每个底板只需翻印两张相片,多一张也不行,私留一张要杀头!”当时,侵华日军在南京城已大开杀戒,杀个中国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随意任性。老板点头哈腰,连声说:“那是,那是,遵照执行。”
底板在彰显盒中成像后,他被那些照片吓到了。因为那些照片全是砍头的、活埋的、奸淫的,相片上的人一律瞪着惊恐的眼睛,流着鲜红的血泪。大爷心中暗想,这些照片验证着日军的罪恶,怪不得不敢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大爷下定决心,日军不让留,我偏要留,等到打败日本鬼子那一天,再拿出来控诉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于是,他默默地偷偷地多洗了一张。大爷怕多了不好收藏保管,只挑了触目惊心的6张,放到鞋底的夹层。他认为那里最保险,鬼子不相信破鞋里会藏着照片。鬼子担忧大爷会来这一手,来取照片时,把暗房翻了个底朝天,还让大爷脱光衣服搜查,最后连老鼠洞也找了个遍,没发现可疑之处,才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日军把大爷打工的小照相馆看作可信赖的相馆,不仅把底板送来冲洗加印,而且还经常到这里拍摄“亲善”照片。这一天,有个日本兵来馆拍摄“亲善”照,让演员面带满笑容,可人人哭丧着脸,装不出一丝笑容。正当这时,有个婴儿哭闹起来,惹恼了日本兵,他抓起婴儿就往地上摔,孩子哭声戛然而止。那个日本兵灵机一动,勒令妇女抱着断了气的孩子拍母子合影,快门“咔嚓”一声,拍下这罪恶的一幕。日本兵想用这张照片彰显和谐氛围,想不到却成了绝妙的讽刺。
大爷在冲洗照片时,把此当作珍贵的铁证保存下来,尽管日本兵用尽千方百计,大爷也没有交出那张照片。直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六国联合组成的审判法庭,宣判日本帝国主义的滔天罪行,战犯还想抵赖,法官出示了大爷私留的那些罪证照片一共16张。在铁证面前,战犯无可奈何,只好低头认罪。大爷听到这一消息,仰天大笑,自豪地说:“日本鬼子想把自己的罪恶掩盖隐藏,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阳光会照射到每个角落,罪恶和丑行也总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大爷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讲的这段耳闻目睹的亲身经历,我不会忘记,就像勒进肉体和灵魂的绳索一样,持久坚固,永不磨损。我作为一个农民,要把记载着民族伤痛的记忆作为一粒种子深埋在土地,让它永远存活在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