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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来源:绥化日报 2023-09-25 字体:

段金林
 

  老妈活到百岁,她这一生始终惦记着子女,把子女挂在心坎上,当作心头肉关爱,哪怕临终的时刻,处于生死线上,还是把自己的生死度外,依旧惦记着她的子女。

  我去养老院看望母亲,送去两只河蟹,扒开蟹黄和鲜肉给她吃,她吃得有滋有味。我见她眼皮挑不上去,知道可能是困乏了,忙把她从轮椅上扶下来,放到床上,对她说:“你好好睡一觉吧。”母亲静静地点点头。当我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抬起头,又冲着我招招手。我走到她跟前,母亲让我俯身贴耳说:“我走后,你要用心关爱你二弟,他一直病病殃殃,前些日子又摔断一只胳膊,他这大半辈子活得不易呀,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呀……”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说得含糊不清,已经听不清说了些什么,那是母亲使出全身力气嘱托我用心体贴关爱二弟。我便说:“老妈,您就放心吧。”母亲紧紧握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想见……见老二……一面……”说着,她苦笑一下。我离开母亲以后,大概只过了半小时,突然接到养老院的电话,告知老人家已经走了,听到这个噩耗,我像突然挨了一枪,又像猛然跌到冰窑,完全被震懵了。

  我赶到养老院,见家人已忙作一团,正在给老妈穿寿衣,我上前亲了老妈额头一下,已经凉透了,没有一点温度。母亲额头的凉立即传递到我心脏的凉,是那种被揪住,也是已经凉透的凉,一个冷战打下来,整个身子簌簌地抖作一团。家人见我悲痛沮丧的样子,急忙把我推出屋外。办理完母亲的丧事以后,思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但往事又像夏日雨夜里的野草疯长起来,早已沉淀的事物,又悄无声息地浮现起来,那细微的情节,那熟悉的场面,又历历在目地呈现在眼前,闻得到鼻息,摸得到体温,好像还听得见笑声。一件件往事记忆深刻,就像刀刻斧凿般地铭记在心里。老妈活到百岁,历经了岁月沧桑,饱尝了人间的艰辛。记得土改时期,我家分得一头小毛驴,父亲像宝贝似地疼爱那驴,趟地他怕累着毛驴,就拴个外套让母亲帮着拉犁。母亲是裹脚,一双小脚走路都跌跟头,何况趟地拉套,走不了几步,就在地垅沟里跌倒趴下,脚深深陷在泥土里,拔都拔不出来。母亲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猛劲拔出脚,依旧埋头拉紧绳套。

  母亲没有文化,纺棉织布却是高手。棉花一收到家,母亲成了最忙碌的人,像转起来的陀螺,忙得脚打后脑勺。于是一盏油灯,一辆纺车,一堆棉絮,一个蒲团,成了母亲一秋一冬的陪伴。每到晚上,收拾好碗筷,母亲就坐到堂屋的地上,点上豆粒般的油灯,开始摇头晃脑地纺线,摇曳不定的油灯微光将母亲和纺车的影子投射在灰暗的墙壁上,显得那么飘缈虚幻、空旷幽寂。在漫长的夜里,母亲就那么一圈一圈地纺,一刻不停地纺。冬日地风从门缝里透进来,有一种刺骨的寒冷,冻得她直打冷战,手脚被冻得干裂红肿,像鼠咬猫挠般疼痛。我夜间起来撒尿,见这情景,忙把纺车搬到热炕头上,母亲执拗不肯:“纺车吱嘤叫,搅得你们睡不好觉,迷迷糊糊咋上学。”宁可自己冻着,也得让孩子睡好。屋里没钟表,院里有鸡,直听到鸡叫三遍才停下纺车。母亲一个通宵要纺一斤棉,一斤棉要纺出多少细线我不知道,只听人说细线能从山东扯到黑龙江,也就是说,每天夜间,她都要扯着这根细线,跑到塞北看一眼她在远方的儿子。

  勤劳和节俭是老妈一生最鲜明的品格,她把一把柴,一碗粥都看得很在意。母亲在六十岁的时候,我把父母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每当妻子烧柴做饭时,母亲总赶到灶前,弯腰低头看锅底,火小些时才让填柴,有时被烟呛得直咳嗽淌眼泪;有时孩子把粥撒在桌子上,她用舌头舔起来吃,我说多埋汰,她却说桌子是干净的;家里时常有剩饭剩菜,妈总是悄悄留下来,在家人回来时,自己偷着已经先吃掉,我责怪她别这样,可她依旧我行我素。母亲对家人的厚爱说不尽,道不完。我小女儿都七八岁了,冬天早晨起床,母亲总把棉衣放到灶口烘热,才让她孙女穿。晚上母亲和小孙女睡在一张床,母亲把被子打成通筒,她先钻进去暖温被子,等暖热了,再让她孙女钻进去;我买回好东西给她吃,母亲偷着背着藏起来,留给小孙女吃。母亲就是这样,把全部的希望和恩爱都尽情赋予她的子孙后代,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索取。

  母亲离开我们了,她远行得很平静,却在我心中时时掀起巨大的波澜。那些久远的往事,往往会因生活中的某个细节的触动,让我同母亲言谈举止重逢,如烟如幻地呈现在眼前,并且焕发出异彩。往事会这般无以穷尽,如同暗室里显影剂中逐渐成像的底片,从记忆深处脱颖而出,变得那样清晰,那么鲜明,成为我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编辑:张桂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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