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华
错过了日落,便去湖边吹吹晚风吧!太阳已被远山吞没,天色已变暗,但隐约还有些蓝色的天光,铺展在城市上空。街市慢慢亮起灯光,一蓝一黄,一冷一暖,那极致的反差色迷了人的眼,是镜头无法捕捉的美。
我躲开街市热闹的喧嚣,沿着湖边绿道慢慢走着。不经意间回头,发现月亮正跟着我亦步亦趋,时而躲入云层,时而隐入树梢。
夜航的游船已缓缓离岸,裁卷出银白浪花,又在船尾涤荡相接。湖对岸的小岛远山已乖乖地退回到自己的角落里,黑影憧憧。那点点微黄船灯似要照亮远山,奈何在湖中也只如一灯豆。月白之色打在湖面上银光片片,又不时被风吹皱。月亮上带着些许阴影,月白一点儿也不白,而是白色中透出淡淡的蓝,犹如薄冰般的色调。那月白是白居易的“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也是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月白之色,如冰似玉,缥缈纯粹。
想起小时候,我总喜欢趴在窗台上看月亮,月色从窗台爬进房间,莹莹光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那个时候父亲会把一张竹榻放在靠近窗边的两张长板凳上,我们姐妹俩就爱在月光下,在竹榻上翻来滚去,竹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和着月色悠悠荡开去。后来父亲走了,竹榻没了,只剩曾经照见过父亲身影的月亮,依旧遥遥挂在天际。月亮,请把我对父亲的思念带给他,就像你曾流淌过经年。
风清清凉凉地吹来,于树影间投下一地斑驳月色,像一块花布却拿不起来。湖边台阶下有三两行人垂钓,若不是那如萤火般驻足的手电光团,根本看不清还有人静坐如斯。湖边石凳上尚有太阳余温,不热不凉,轻轻包裹住周身。我闭上眼睛聆听,轻浅的湖水拍打着岸礁,虫唱蛙鸣亦无夏夜般喧嚣,似经历了一夏的热闹后已渐疲惫。夜空中的浮云一直在变化着,那浮云怎么变都被框在一圈月白光影里,但它不会为谁停留。我想起杜牧的“月白烟青水暗流”,月白也是忧愁的吧!是为那世事的轮回,亦或是光阴的流转。
游船已靠岸,行人慢慢散去。偶有几声鸟鸣划过夜空,被月光照出身影。夜已深了,月上中天,云似乎躲开了,那青莹月光似娇羞的新娘,脸上蒙着一层薄纱,银辉倾泻。远处有几点星光,那闪烁了万年的清冷星光,曾照见了多少前尘往事?但它仍一如既往地引领着我前行在追梦的路上。
这个月夜是我年年岁岁中普通的一天,也是在陌生的城市、湖边流连得最久的夜晚。月色清冷,却让我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