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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土地

来源:绥化日报 2017-06-26 09:40:36 字体:

墨凝

  村西有条长长的大坝,大坝下是条宽阔的大河,大河每流经一个村落或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新的名字。五河、六河、七河……大河就这样一直流淌下去,名字也一直这样连续下去。大河贯穿着两岸的黑土地,成为黑土地的血脉。但大河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父辈们在“战天斗地”的口号中用铁镐刨出来的。

  在一个数九的隆冬,父辈们用铁镐刨开坚硬的冻土,然后把冻土用扁担抬上岸堆积成大坝……肩扛手刨的,硬是一镐镐刨出了村村相通,绵延上百里的一条大河。

  父亲的脚疾和脉管炎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年轻的父亲在“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中,手震裂了,鞋磨破了,脚趾头钻了出来。休息时,父亲把冻僵的双脚插进食堂灶炕的灰烬里取暖。这样的时刻,会拉二胡的父亲,还能拉上一曲旋律优美的东北小调儿“月牙五更”。一更啊里呀啊月牙没出来呀啊/貂蝉美女呀啊走下楼来呀/双膝跪在地土尘埃呀啊/烧烧香那个拜拜月呀啊/为的我们那个恩哪恩哪哎了我说恩和爱呀啊……

  父亲从来没觉得那段时光是苦难,说起往事,就像说起光荣的历史,眼角的皱纹里爬满的全是自豪与快乐。

  那年月父辈们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套自己的土方法,就是这些土方法,让他们活得充实,活得快乐。记得一个初夏的晚上,田间的谷苗儿刚长出寸把高。父亲拿上二胡,有人抬着大鼓,有人一路打着镲儿,有人背着柴禾……村里的大人小孩闹哄哄的都顺着大坝往西走。在村西北一片谷地前,一堆堆干柴在大坝上点燃,大鼓咚咚打起来,铜锣当当敲起来,孩子们围着火堆跳起来。

  父亲拉着二胡,有人便放开了嗓子唱起了乡村小调。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一定以为这是唱大戏。其实这只是治理拉拉蛄的一种方法。因为那些年缺少农药,几个阴雨天过后,谷地里钻出了许多拉拉蛄,拉拉蛄在谷地钻出一溜一溜的洞穴。拉拉蛄不但钻地,还吃谷苗。可拉拉蛄夜间喜欢往有光的地方飞,父辈们在用声音和火光诱杀拉拉蛄。

  父辈们用最原始的方式,保护着庄稼,呵护着土地。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父亲忽然感到空间小了,村子周围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分成了若干小块,张家的地、李家的地、老王家的地……土地有了和主人相关的私有名字。土地的主人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责任田,想种瓜就种瓜,想种豆就种豆,什么也不想种,就任其荒芜杂草疯长。村西的大坝渐渐矮下去,大河渐渐瘦下去,父辈们曾经为土地艰苦创造的血脉,无人管理。人们忽然之间就变了,变得个人顾个人,纷纷出外挣钱、打拼。

  父亲,躬身在自己的那几亩责任田里,依然春种秋收。

  我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扛着锄头顺着大坝往西走,我们去给父亲的责任田除草。

  父亲的几亩责任田,在离小村不到半里路的西大坝南边。责任田的西边是一条土路,路边生长着一排白杨,东边是一条浅浅的壕沟,壕沟旁有座无名的荒冢。

  我和妻子谁也没有铲过谷子,本来应该蹲下身子,用小锄头,铲垄帮上的草,用手薅苗眼间的杂草。可我和妻子都扛着大锄头去的,垄帮上的草,我们用大锄头猛搂,苗眼间的杂草,我们用锄尖砍。不到一上午,两亩多地的谷子,被我和妻子砍得“尸横遍野”。父亲从街里买完化肥,匆匆赶来时,我们身后的谷地,已经一片狼藉。我和妻子砍掉了谷苗间的青草,也砍掉和误伤了无数的谷苗的根儿,阳光一晒,青草和谷苗都蔫下去。父亲蹲在地头,一双粗糙的大手,扒拉着蔫吧的谷苗儿,声音嘶哑着,看看这地,被你们祸害成啥了!

  父亲偶尔也去别人的田间地头走走,最多的时候,圪蹴在自己的土地上,这里弄弄,那里弄弄。似乎土地总让他闲不住。父亲说过,土地养人,人也要养土地。父亲一直视土地为生命,土地渐渐爬上了他的额头。

  父亲喜欢在黑黝黝的土地行走,年迈时,父亲还扛着镐头,去开垦责任田外面的荒地。直到有一天病倒在床上,父亲还惦记着一片没开垦完的小开荒。父亲表示,他死后就埋在那片没开垦完的小开荒。生于泥土,归于泥土,这就是父亲或父辈们对土地的情感与眷恋。

编辑:桑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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