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雪在下
雪在下 雪落在雪上
落在松嫩平原
落在大岭
急迫、劲道……辽阔
清高地飘着
盖住了草低
淹没了河道
给大山围上洁白
把尘埃摁住
雪在下 雪落在雪上
落入爬坡的炊烟
落入微喘的中年
舒展、澄澈……空寂
慌不择路
风一吹 雪花散尽
风再吹 羊群失语
月亮是大地唯一的灯盏
在乡下 月亮是大地唯一的灯盏
父亲背着成捆的月光
急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脚一脚
踩得蛐蛐叫
踩得雪花疼
顺着炊烟走
牵着羊肠小道
走到光芒潦草天边
四野抛出一两声狗吠
月圆总是性感
人间总有亏欠
烧旺的火苗
渐渐熄灭
天上升起迷茫的星星
地下多了不语的石碑
油 灯
夜太深 一束光
企图把黑暗击穿
再往前走几步
雾气变薄
水变凉
铂金的纸包不住光
皮囊包不住魂儿
乌云包不住深蓝
谷壳包不住饥饿
夜的深包不住起事的大风
我从青葱走向枯藤
错过一串含露的紫葡萄
果核坠枝头
时间包不住臌胀的乳房
此刻 空濛的天际
雪花漫不经心
一颗纸做的心脏
一盏怀旧的油灯
我 们
我们来到世上 走着
相遇了
互相分享着糖球
越舔越甜
暧昧的春意
正在一点一点消退
狂草一泻千里
我们偷食了青杏
越嚼越苦
很快 雪花打马而来
被包围的惶恐
猝不及防
回屋 靠近炉火
我们啃着冻梨
凉 酸 甜
阅 山
雁阵南下 叼走松子的梦幻
诗群北上 背着舒展的动词
在高高的兴安岭上
我批阅樟子松的大呼小叫
尝遍都市果雅格达臭李子的味蕾
这清凌凌的雪水
汇成黑龙
向东
大山的骨血
被大风掀起波澜
树木拔高
大山的顺风耳
没有一颗多余
多少密宗在云处隐藏
多少线索潜入草色
你也有苍翠淋漓
你也有颤抖迟暮
在你的内部游走
多想接住北斗七星的泪雨
多想裁一片蔚蓝镶进心里
这是我的祖国的北方
经卷的封底
羊群追撵着苜蓿
布谷一声接一声
叫魂儿
天借云彩一低再低
山借草木举高敬意
路边开满格桑花
秋风一吹 你就含蓄地招手
笑脸盈盈
像极了茂盛时光
向远
插在一片蔚蓝
秋风再吹 你就波涛汹涌
乳房癫狂
像极了倒叙的老胶片
黑白
高原上吃草的牛羊
一路磕着长头
敬仰远行的脚步
毫不掩饰地表达幸福
抱紧泥土
在秋风中缤纷一瓣一瓣的
牵挂
好像泪花
兀自溢出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