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刚搬到小兴安岭林区时,我才九岁,二哥11岁,大哥大我一旬。我们家原来是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朝阳川搬过来的,在那边居住时,从来没有看到过长辕爬犁,更没有像牲口一样拉爬犁,看到林区人,低头哈腰拽个长辕子爬犁,一步一挪,尽管天气很冷,可是拽爬犁的人脑袋“腾腾”冒着白气,觉得挺新奇的。
在延边居住时,我和二哥上南山去割草,每天不多不少正好割四捆,然后,用一根带尖尖的长木棍穿上,木棍的下边有个壳,栓一个长绳,系上猪蹄扣,一分为二,用 这根绳子把穿好的草捆上,人蹲下,再穿进两臂,将草捆背起来,打道回府。
我俩每背一捆,大哥给5分钱,一趟背四捆草,大哥给的两毛钱,那两毛钱是我俩上山的动力。
我俩把割回来的草,一捆一捆地戳在杖子边,晾干了,做引火柴。
秋天我们打苞米茬子、高粱茬子,还搂过黄豆叶子,烧火做饭。
搬到林区就不同了,家家改烧大柈子。大柈子火硬!烧起来非同一般、噼啪作响,火星四溅,煮饭蒸馒头“刚香”。
搬到林区入乡随俗,都得上山拉烧柴,拉烧柴要用长辕子爬犁。大哥是半拉木匠,当然可以做木爬犁。没有爬犁怎么拉柴火啊!
做长辕子爬犁,不能用杨木、柳木、椴木、水冬瓜等软木。在小兴安岭北方,用什么最好?答案是色树(枫树)或者柞树(幼树)。
色树(幼树)天生丽质,像竹杆一样又细又高不枝不蔓标杆溜直。而且,皮薄好剥,是做斧把、锤把、镐把天然的好材料。此外,就属柞木了。柞木虽然没有色树杆子那么直,但材质坚硬耐磨,也是做长辕爬犁的首选。
几米长的色树杆子,拿回来,用火煨烤绑在障子上,三两天后取下,榫卯,做成的爬犁不用一根钉,结实扛造。
大哥第一次做成的爬犁,赶上马爬犁了,着地面积大,累死人。后来,学做的爬犁着地部分是球形的,轻巧好使,拉不动时,一压爬犁辕子,左右一扭动,爬犁自己就轻巧不少,这里有物理学的原理。
山里人,进山拉烧柴,在家里就把锯刻上标尺,60公分一节柈子,一般都拉成两节柈子或四节柈子。小爬犁上摆放的柴火,齐刷刷的。
大哥第一次领我和二哥去拉烧柴,闹出了个大笑话。
那天下午,爬犁刚刚做好,想进山试试爬犁,我们哥仨雄赳赳地进山了。接进山嘴,就看见一棵柞树头,好兴奋。那时候,山里的树头很多。多省力啊!不像割蒿子,一把一把割,半天弄不了多少,这一棵柞树头,够烧多少顿饭。
可我们哥仨,都没有在林区拉过柴火,把整个树头放在爬犁上了!绑爬犁时,树头枝枝桠桠不老实,绑不紧,趴上去一人压,又弹起来。上两个人压,一棵小树头,就这样被强迫绑在爬犁上。
一路上,颤颤巍巍一走一忽悠,呼呼啦啦飘飘摇摇,就是一把大扫帚!这一路上,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这是哪来的“山炮”?这把大扫帚,从山里一直拖到家,打扫了一路。卸爬犁时,爬犁屁股底下,带回一大堆脏东西……此事,过去多少年后,仍然是我们谈论往事的笑料。
那个年代,林区人,家家烧大柈子,给国家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使森林枯竭。但是,作为个人,在那个时代,我们也是无能为力,总得随大流烧火做饭。
现在,今非昔比,山里林区人,也都住进了楼房,集体供暖,不再烧大柈子,林业不再毁林开荒,退耕还林,山野中的树木,又繁茂起来,动物也多了起来,出现了勃勃生机。
编辑:桑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