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雅人,擅长书法与绘画,爱饮茶与酒。父雅女俗,父亲的才华基因一点也没有遗传给我,茶与酒是我的克星,书法与绘画更不用提,我的字迹被女儿称之为“幼稚园体”;绘画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方与圆可以勉强完成外,似乎其他的什么都画不成;因此以前常常怀疑自己是被父亲捡来的。父亲爱茶,更爱泡茶的壶。幼时,常见父亲把玩紫砂壶,一注热水,高低缓就,慢慢冲泡着茶,茶香渐渐从古朴的壶中溢出,父亲先深深地闻一下,然后轻摇着头轻轻地吹着茶水,小酌一口,闭目陶醉,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人间甘露。这把紫砂壶,是父亲的最爱,父亲从不让我和哥哥碰一下。越是不让碰好奇心越大,非常想知道这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壶能有如此魔力让父亲如此迷恋,连在家里与父亲关系最好的我都不让靠近。那一年,那一日,父母外出,哥哥上学,我一个人在家玩耍,无意间又看见了那把让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壶,很想靠近它,摸摸它,感觉一下它到底有何魔力,却又害怕不怒自威的父亲突然回来而遭受皮肉之苦,踌躇。徘徊。可终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踩着凳子拿到了这把壶,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查看壶的时候,凳子一晃,吓得我赶紧扶着柜子,这一扶不要紧,壶,飞出去了.
当时就懵了,案发现场就我一个人,想赖都赖不掉,为了避免皮肉之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跑去也许唯一能给我庇护的奶奶家。父亲归家后,如我所想般暴跳如雷,让母亲去奶奶家抓我回家,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嗲功与哭功,死活不肯回家,死皮赖脸的赖在奶奶家,一直到十几天后父亲气渐消方敢回家。父亲现在还常常说起我惹祸后刚回家的那段日子是这些年最乖最乖的时候。那些天的我每天像个受气的小丫鬟一样,战战兢兢地跟在父亲身后,陪着笑脸,深怕一个不小心引起父亲大怒,“新仇旧恨”一起上身,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事情已经过去近三十年,本以为已经淡忘,可这几天迷上了听于丹讲座,《于丹趣品人生之茶》勾起了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往事历历在目,记忆如昨,直到我此时才发现,原来不是淡忘,而是固执地不愿想起。一把紫砂壶,N年噩梦。真的很想弥补当年少不知事时所犯下的错误,近些年,常常想送父亲一把新的紫砂壶,希望父亲的最爱可以失而复得,可因种种原因总是被搁浅。偶一日,与父亲提起此事,父亲说“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无论新的多好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了。”听后,我木然。人生中的很多事何尝不是像父亲紫砂壶一样。失去了,再找回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从前的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