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我想起了另一列火车
在火车上我想起了另一列火车,
这是否意味着我身在另一列火车里?我想起泥河,
一条狭窄的黑色河流;想起兴隆镇,
那里堆放着许多黑色的圆木,
每逢下雨,或者下雪,总是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当然我还想起了康金井,在那里的
树林中,我曾看见过一只喜鹊。
我想起,许多我曾经过的车站,
这是否意味着我再一次经过那里?
此刻,我在火车上,但我想起四十年前的火车,
而火车上是完全不同的我。
时间比火车飞快,如今,我的头发
早已落满了霜雪,而在那列火车靠窗的位置上,
我仍然向外望着,脸上满是脏污,
但眼睛明亮,充满了憧憬。从绥化到哈尔滨
需要十三站三个小时,可我从老年
接近童年,仅仅一瞬。
去痛片
五十年前,或许是冬天,
我趴在父亲的背上,从绥化医院走在回家的途中。
我刚刚注射一针青霉素,据说没有哭,
(或许哭了几声。)那时,我病得很重,
正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哦,天真黑,
那个崎岖的小巷,竟没有一点灯火。
我趴在父亲背上,旁边紧跟着母亲,
我们从医院回家,我仍然清晰地记得父亲
头顶左侧那轮白色的月亮,
正紧随着我们。“月亮像什么?”
父亲问我。他曾是一个出色的语文教师。
“像去痛片。”我回答。我听见
父亲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时间过去了五十年,
我仍然记得那个黑夜,还有去痛片
一般的月亮。如今父亲已八十多岁了,
而母亲早已去世,但我们似乎仍在路上走着,
月亮照亮了我们,还有那个黑暗的
小巷。如今,月亮仍在,而母亲早已去世,
当年我们奔命的那个小巷,想必
也早已绝迹。但我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切,
像一幕电影,不停地放映。里面有啜泣,
还有绵绵不断的深深的怀念。
想家乡
这浅灰色的小城,
黑色或者紫色的木头栅栏,围绕着红瓦的
有些歪斜的屋顶,烟囱冒出
虚拟的蓝色炊烟。这时,会有呼唤吃饭
的声音从某处传来。而每逢雨后,
街上会蓄积大量真实的雨水。
人们跳着行走,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幽灵。
当然,还有寒冷,满天的飞雪,
整整三天三夜,或者更久,纷纷降落着,
似乎要遮蔽一切。还有细瘦的柳树,
上面挂着一弯白色的月亮。当上学的时候,
我会把一个字条藏在某棵树上,
放学时再查看,它是否还在。
此刻我并不知道,这座小城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
或许已不再认识,或许一切仍在,
只是我无法重温早已逝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