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浓浓的年味儿,“皓月当头照,红灯织锦绣”的元宵佳节又到了。
正月初十刚过,市场上绚丽多彩,造型各异的彩灯、射灯、霓虹灯便琳琅满目地上市了。喜欢啥样的就买啥样的,拿回家往门口、院中和阳台上一挂,就万事皆休了。便捷是便捷,省事倒也省事,但我总觉得有点淡漠,有些冷清,过节的诱惑和热闹,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村民不管是过得穷还是富,都不买灯笼,而是自己扎灯笼,久而久之,过元宵节糊灯笼,在我们那一带形成了风俗。一过初五乡亲们乘着过年的兴致,便开始热热闹闹地扎起灯笼。
各家各户忙得像开了小作坊,备足了秫秸和竹篾,购置了麻绳和细铁丝,买来花花绿绿的彩纸、绢纸和透明纸。然后,一家老少围在小炕桌上,开始扎制灯笼。几代人一齐动手,各司其职,有的刮竹篾子,有的扎灯笼框子,有的往上糊彩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随意说着闲话。长幼之间,隔辈之间敞开心扉,畅所欲言,谈天说地,其乐融融。我不会扎灯笼,只有闹的份儿,一会儿剪块花纸胡乱贴上,一会儿又弄块竹批插上,姑姑气得直跺脚,奶奶像变戏法似地掏出糖块或是小鞭,哄我出去玩,吃尽了放完了再回来疯作,妈妈的手掌时常落在我的屁股上,才能消停一会儿。回想起儿时的情景,那才叫过节,那才叫有味儿。
扎灯笼家家都有能人,户户都有巧手。灯笼扎制得最精妙的当属程家,尤其是二小子程其有更有绝妙之处。他那时虽然只有十六七岁,却特别地心灵手巧,制作的转灯奇妙独特,真是绝了。那种转灯分为里外两层,外边是灯笼的框架,里边是能转动的圆筒。在圆筒上划分出几个格子,分别画上最经典的人物造形,多是《三国演义》里的关老爷,《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自然也少不了《隋唐演义》里的秦琼。圆筒的底座上放上蜡烛,点燃以后,圆筒就像演电影似地展现着几幕历史故事,一幕又一幕地转着,让人浮想联翩,煞是好看。
我们过节也好,过年也罢,全部意义就在于过程,扎制灯笼的过程热闹红火,舒心悦目,图的正是这种心境。在正月十五这一天清晨,各家各户就开始把灯笼杆竖立起来,在杆顶绑上松树枝,再糊上各式彩花,或者插上小红旗,有的还剪制了纸鹤、纸鸽,用细铁丝支起来,一种欲飞的样子,弄得鲜鲜艳艳,张张扬扬。
夜幕一降临,什么富贵吉祥灯、迎春送福灯,什么双龙望月灯、福娃报春灯,还有什么如意灯、平安灯、彩屏灯,仪态万千,各式各样,纷纷挂将出来,高高的、亮亮的,又红红的,有种“火树千灯艳,莲花万树春”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为之赞叹。
大小孩子都提着灯笼走街串户,大人是为赏灯,他们走走停停,频频仰头欣赏那些绚丽多彩的灯笼,谁家挂出一个别具一格的灯笼,人们都会驻足观看,流连忘返,禁不住啧啧称赞一番,户主那番高兴劲儿更是甭提。我们小孩子则凑在一起找乐趣,看谁的灯漂亮,比谁的灯亮堂,再就是放焰火,燃鞭炮,什么开心就玩什么。在南大坑有道雪檩子,我们铲出了一条长长的冰道,在上边玩起打出溜滑。爬上去,再滑下来,爬得满身大汗,滚得浑身是雪,狗皮帽子早甩到一边,玩到深夜也不肯离去。
一向寂静的乡村,在元宵夜沸腾啦,最热闹的是场院里。这天傍晚人们都集中到这里搞灯展,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观灯、赏灯、评灯,自有一番乐趣在心头。提着灯笼的人们,走着舞步,扭着秧歌,弯弯曲曲,左摇右摆,犹如一条又一条火龙在滚动,宛似一片片彩锦落到人间。人们摩肩接踵,成群结队,整个场院挤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仿佛置于花灯的海洋,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进入似梦如幻的境界,让人流连忘返。
一晃之间,元宵节扎制灯笼的风俗已多年不见,但一到这个节日,眼前还是时常浮现出儿时那别致的灯笼,那闪烁的灯光,有种悠悠的眷恋在心中泛起,久久不肯散去。